慕容長武的眼皮抬了一下,也不說話,只是越發握緊思安的手。年幼的他們,身處宮闈,卻早早的學會了如何成長,如何成熟。
人生,彷彿總要有些遺憾無法成全,又好似總要有些缺憾才夠完整。
這邊,慕容長武剛走,那邊竇辭年急匆匆的走進了正殿。
“皇上,雲藻宮病危。”竇辭年剛跪地,便脫口而出。
慕容元策原本緩和的面孔,陡然凝起,如霜色般森冷無溫。
意識到皇帝的猶豫,竇辭年只怪自己嘴巴太快,未能婉轉一些。頓了頓,竇辭年才生生嚥了口口水,壓低聲音道,“皇上是不是要”
“太醫去了嗎?”慕容元策許久才道。
竇辭年微微頷首,“是江太醫親自去的。說是已經病入膏肓,藥石無靈。這才讓奴才來稟報,靜待皇上處置。”
輕嘆一聲,慕容元策的眼底有些微涼的寒意,聲音有些說不出的酸澀,“去雲藻宮!”
最痛的懲罰
昔年深宮嬌顏在,今日獨剩空樓閣。清音猶在昔人沒,一曲斷腸自徘徊。
踏入熟悉的地界,記憶如潮湧現。慕容元策猶豫了很久,才淡定了心神踏入雲藻宮。
“兩年了,你終於肯踏入這裡。”床榻上,帷幔深深,一縷似斷似續的聲音緩緩飄出。
掃一眼陳設依舊的寢殿,慕容元策的眼底陡然湧出無盡氤氳。手一揮,竇辭年會意的領著所有人出去,獨留下慕容元策一人。
帷幔被慢慢掀開,展露出慕容元楹慘白如紙的面孔。那一抹絕望而哀傷的笑容,與當年的慕容元策何其相似。
慕容元策站在寢殿正中央,也不上前,巋然不動,目光牢牢鎖在慕容元楹臉上。凝神許久,慕容元策才道,“兩年未見,你竟已是這副模樣。”
“虧得你也肯來見一面,臣弟感激不盡。”慕容元楹無力的撐著身子,重重的靠在床柱上。眼前暈眩得厲害,許久才重新鎮定下來,額頭已佈滿細密的汗珠。原就慘白的臉,愈發灰白得可怕。
“朕不是來見你,朕只是不想讓自己再繼續恨下去。”慕容元策說得很冷,眼神卻緩和了很多。
慕容元楹慘淡的笑著,“你還是這樣,一點都沒變。無論說什麼無情的話,心裡還是軟的,否則你也不會來。皇兄,一人天下的滋味如何?”
“很好!”慕容元策面無表情,“總好過你每日受內心的折磨強得多。”
環顧寢殿內的一切,慕容元楹忽然笑得悽惶,眼角狠狠溢位兩行淚水,“你擒了我,卻不殺我,還讓我住進她生前的寢殿,為的不就是這個嗎?要我受盡內心的折磨,直到死!”
慕容元策不說話,只是目不轉睛的看他。
猛然間的劇烈咳嗽,讓慕容元楹的五官整個扭曲,原本俊朗的臉,歷經折磨與憔悴揉碎捻為一處。強震住咳嗽,慕容元楹眼底的光緩緩散去,氣息變得急促無比,“你做到了。皇兄,恭喜你,終於用最最痛的懲罰了結我們三個三個之間的仇恨”
“至始至終,只有你一個人活在仇恨裡。”慕容元策略略上前,袖中的五指蜷握成拳,彷彿在極力壓制自己的情緒。
慕容元楹驟然抬頭,臉上的表情愈發痛苦猙獰。
低頭苦笑幾聲,慕容元策的眼角有過溼潤的痕跡,“人生若能一如初見,多好?”
“一如初見”慕容元楹痴痴的低吟。
依稀記得往年景,俏麗朱顏音猶在。想問玉色歸何處,十指纖纖撥錦瑟。
那個風華的女子,曾經這樣的絕世無雙,如今都已淹沒在塵世的懸崖之下。是他親手葬送了她的一生,也是他最後的生死處,給了她最致命的代價。
慕容元楹忽然掩面抽泣,整個人虛弱的伏在床榻上。
“知道為什麼朕要你活著嗎?”慕容元策開口。
“別說了!”慕容元楹的眼瞼無力的眨了一下,有種空洞的飄渺與絕望。
“她說,惟願天下太平,再無殺戮。朕答應過她,止干戈於此。慕容元楹,不是朕在懲罰你,而是你在懲罰自己。”慕容元策從未想過,還能有這樣一天,對著慕容元楹如此平靜的說話。
慕容元楹淚流滿面,“天下太平”眼前的景物愈發模糊,就像開始顛倒的世界,逐漸陷入黑暗之中,被地獄般的森冷吞沒。
瞬時明白,她與他的背道而馳。
她所追求的,原來如此簡單。可是在慕容元楹看來,卻是窮畢生之力都無法做到的。因為他的野心,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