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一震,趕緊起來,披起外衣便起身。我的傷足已經好了許多,但是走起來還有些疼。
“夫人,”阿元道,“還是坐推車吧。”
我望向四周,外面的火光透進來,營帳被映得金黃。心中暗暗叫苦,這可是逃命,有誰見過坐著什麼推車逃命的!
正在這時,帳門忽然被掀開,魏慈走了進來。
“長嫂!”他向我行禮。
“子賢。”我忙問,“外面是怎麼回事?”
“長嫂勿驚。”魏慈露齒一笑,“譚兵掘地道偷襲,前軍正在交戰。軍士已經營帳團團護衛,長嫂留在此地可保無虞。”
我看著他,將信將疑。
“夫人”阿元收拾了一半包袱,望著我,有些無措。
“如此。”我對魏慈點點頭,讓阿元推我出去,帳門撩開,只見營中到處點著火把,軍士奔走,卻有條不紊。
“丞相何在?”我問。
“丞相在大帳中坐鎮。”魏慈道,“前軍發現譚兵借地道偷襲,丞相將計就計,探得地道出口,便設下埋伏。”說著,他笑笑,“白日譚軍偷襲側翼,就是想聲東擊西,給夜裡做準備。”
我聽著他說話,仍不敢放心,只望著遠處。我的營帳旁有個土坡,視野被阻隔,我想了想,讓阿元把我推上去。視野寬闊許多,到處是火把,照得亮堂。只見十幾丈外,拒馬穩穩圍住營帳,軍士嚴陣以待。而火光更亮的地方,人影攢動,能聽到傳來的嘶喊和兵刃之聲。
夜風迎面吹來,帶著煙火的味道,還有隱隱的血腥之氣。
“夫人。”阿元在我耳邊道,微微發抖,“大公子在何處?”
我望著那邊,沒有回答。
方才在帳中見到魏慈的時候,我幾乎脫口就問相同的問題。從昨晚到現在,他就像消失了一樣,沒有留下任何話語,也沒有人提起。那一瞬,我忽然意識到我已經把魏郯放在了可以依靠的位置,可一直以來,我都覺得只有自己才是可以真正依靠的。
“你去準備馬車,”我用只有阿元聽得到的聲音說道,“若情勢有變,即刻離開。”
阿元目光一閃,應一聲,叫一名軍士來扶住推車,走開了。
魏慈待沒多久就被叫走了,譚兵也果然如他所言,從地道里出來的兵卒落入包圍,一場混戰,魏兵眼看勝利在望。
可就在這時,遠處突然亮起一片光。
我望去,睜大眼睛。
只見火光星星點點,在夜空中漂浮,卻不似螢光,一動一動,帶著詭異之氣。
“是土山上的箭樓!”有軍士大喊,“譚軍要射箭了!”
說時遲那時快,前軍陣中忽而慘叫聲疊起,藉著火光,我隱約看到空中有黑點落下,如群鴉撲食。我幾乎以為那些箭會射過來,本能地想躲。
“夫人放心,”身後的軍士道,“此地太遠,箭矢射不到。”
“盾!盾!”我聽到有將官催促軍士增援。
“夫人!”阿元急急地跑過來,從軍士手中接過推車,在我耳邊道,“馬車備好了,現在就走麼?”
我正要答話,突然聞得“咚”一聲響,接著,一片譁然。
轉頭望去,只見火光中,前軍營地有什麼飛起,砸向那些空中的火光。
隔得太遠,我只隱約聽到“砰”的碎響,猶如大石落地。
軍士一陣歡呼。
“打中啦!”有人興奮的說,“是四公子的投石車!”
投石車?我再仔細望去,又有幾塊大石騰空飛起,就像有什麼巨怪在玩彈弓,拋起落下,接著,好幾座箭樓的火光倏而熄滅。
“大公子回來了!”有人歡喜地喊道。
我聞言一驚,朝那聲音的方向望去。
一陣馬蹄聲先到,火光下,幾騎人馬風塵僕僕地奔來,當先一人盔甲鋥亮,正是魏郯。
營火燒了整整一夜,晨曦露出之時,仍有殘火。
天亮之後,我才看清廝殺之處的全貌。屍體如山堆積,軍士就地挖坑掩埋,傷兵躺在草堆裡又哭又叫,隨軍的郎中忙得團團轉。
魏安的投石車破了譚熙的箭樓,而此戰之後,我才知道魏郯是去了百里外的譚熙碾屯糧之地河陰,一把火燒了譚熙的軍糧。
一個魏安,一個魏郯,二子立功,魏傕大慰。襲河陰的計策是趙雋獻上的,魏傕連帶著對我也讚賞有加。
我鬆口氣,至少逃命是不必了。
“譚熙的軍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