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潛直到傍晚才再度出現。
“夫人可上得路?”他問韋郊。
韋郊訝然,道:“夫人已痊癒七分,最好還是靜養,將軍說上路”他看看我。
“出了何事?”我問。
裴潛道:“主公命我帶上爾等,明日啟程往鄴城。”
我瞭然。菀城不過是個小邑,我們在此,不過是臨時關押。要走其實是個好訊息,留在此處只能意味著我們連帶走的價值也沒有,那是大大的不妙。
“若是車裡墊多些褥子,再備好湯藥,如何?”我問韋郊。
韋郊嘆氣:“也只得如此。”
“鄴城乃吳梁交界。”公羊劌思索著,看看裴潛,“今日那位崔軍師也去?”
裴潛頷首:“正是。”
公羊劌淡笑:“去做甚?仗打完了,兩家要分贓?”
裴潛亦笑笑:“算是。”
這話在我這裡卻一點都不好笑,我想到了魏郯,心裡一沉。
“此戰,丞相敗了多少?”我沉默一會,問裴潛。
裴潛看著我,道:“也未敗多少,中原及西北仍在他手中。”停了停,他苦笑,“南方人亦不慣陸戰,且孟靖的後方統帥得力,防線堅固。”
這話勾起了我的心思,我想再問,可觸到裴潛那雙通透的眼睛,話語生生打住。
未幾,一名從人來到,對裴潛說吳琨那邊來了人。
裴潛應了聲,便隨他去。
“季淵。”公羊劌叫了聲,悠悠道,“我那劍是公羊家的傳世寶貝,我還會要回來的,勿教那些不識貨的兵卒糟蹋了。”
一直不說話的魏安聽得這話,也想起什麼,對裴潛說:“還有我的鑿子錘子。”
裴潛啼笑皆非,不理會公羊劌,卻看向魏安:“四公子的鑿子錘子,崔軍師要去了,公子想討回須問他。”說罷,轉身走開。
“崔公子要那些做甚?”阿元在一旁好奇地問。
魏安拉著臉,眼睛裡滿是糾結。
第二日早晨起來,車馬都已經準備妥當。為了減少些馬車的顛簸,我還不怕熱地用布條裹住腹部。
除了進菀城那日,這是我第一次走出這個院子。出門時,不禁四處多看兩眼。
街道屋舍都是尋常小邑的樣式,不少兵卒來往走動。正待收回目光,一陣馬蹄聲忽而傳來,望去,卻是一名全身甲冑的青年騎著馬朝這邊奔來,街道都是人,他卻不放慢,引得一陣雞飛狗跳。
“小心!”眼見著他衝向這邊,公羊劌連忙伸手,將我拉到車後。
只聽一聲馬嘶,青年在馬車的丈餘前停下,盯著我。
“林將軍!”看守我們計程車卒連忙向他行禮。
那個青年卻不看他們,只看著我。
我也看著他,此人年紀不過及冠,打量我的眼神冷冷的,全無和善。一陣不安襲上脊背,我立在公羊劌身後,袖子底下的手不禁護上腹部。
“這位將軍,不知有何貴幹。”正當不知所措,公羊劌開口道。
“你就是傅嫤?”青年也不理公羊劌,看著我道。
阿元皺眉:“無禮”
我拉著她,望著青年,道:“正是。”
青年冷笑,突然“鏘”地拔劍。
公羊劌的身體僵住。
“將軍不可!”旁邊計程車卒連忙勸止。
“什麼不可!”青年喝道,“此婦被俘,竟也好吃好喝養著,出行還可乘車!裴潛何在?!他這般款待仇人,豈非辱我淮揚臉面!”
“住手!”就在這時,裴潛斷喝的聲音傳來。只聽腳步紛亂,士卒中間,裴潛大步走來。他甲冑披掛俱全,手中拿著銀盔,看著青年,臉色發沉,“收劍!主公有令,任何人不得擾傅夫人,少成欲抗命?”
青年臉色不定,瞪著他。
“你休拿表兄壓我!”他毫無懼色。
“某不過奉命行事。”裴潛面無表情。
青年冷笑:“哦?我不肯,如何?”
裴潛上前,身後“刷”一聲,十幾士卒列隊而出。青年亦揮手,亦有近二十人湧上前來,戈首矛頭,針鋒相對。
眾人皆變色。
“都給我放下!”一箇中氣十足的嬌喝傳來。
我的心正提在半空,聽得這聲音,倏而愣了一下。
望去,只見圍觀計程車卒被分撥開,一個大袖羅裙的身影從後面急急走出。
“林崇!”吳皎飾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