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出院門,一名叫王暉的從人迎面而來。
“夫人,”他一禮,道,“大公子醉了,已經回房。”
我頷首,繼續向前。不料,還沒進自己的院子,我遇到了管事。
“夫人。”他向我一禮,表情有些為難,道,“大公子從宴上帶回了幾位美人,他如今醉了,夫人看”
我愣了一下,順著他的示意看去。只見他身後兩丈遠,五個十六七歲的妙齡女子立在廊下,皆面容嬌美。
許是見管事對我的態度,女子們眸光相顧,片刻,上前來向我行禮,鶯鶯燕燕的語聲落了一地:“拜見夫人。”
☆、洛陽(下)
我看著那些女子,沒有說話,只覺頭頂被冷水潑下。
“夫人?”管事探詢地看我。
“從前宅中來了新人,安置何處?”我問。
管事道:“從前主公在洛陽時,吳夫人主事,新來婢子若未分撥,安置在北院廂房;姬妾,則另擇空餘院落。”
原來如此。這些女子既然是送來的,又不曾得魏郯吩咐,自然按奴婢處置。不過這些女子一個個打扮得嬌滴滴,顯然就不是為了來做奴婢的。管事若將她們分去北院,怕得罪了她們;按姬妾對待,又怕得罪我。
我原本不快,此時卻心思一轉。
“若有大些的空餘院落,便且安置。”我對管事賢說,賢良地微笑。
管事應下,令人引諸女子下去。
阿元推開房門,一陣淡淡的酒氣迎面而來。
“去取些解酒湯。”我對阿元說。
阿元應一聲,走開。我進門,將門闔上。
內室的臥榻上,魏郯仰面躺著,一動不動,身上還穿著外袍。
對著個睡得像死豬的人,我一肚子氣也沒地方發洩。這人是故意的麼?想報復我,讓我有話罵不出來,還是考驗我是否賢惠?
我深深呼吸,讓心情平復一些。
我當然賢惠。我偏不氣,我才不會為了幾個女子擺出爭風之態。我不但不鬧,我還把那些女子好吃好喝養著,每日諂媚地問魏郯,夫君今夜宿在何處,妾見西院崔姬可憐無雙,可堪幸御
心裡想著,忽而鬥志滿滿。
就是這樣。我再深深呼吸,捏捏拳頭。
可轉過頭,我嚇了一跳。
魏郯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了眼睛,正在榻上盯著我看。
“夫人獨處之時,亦有千般神態。”魏郯微笑,目光清醒而玩味。
阿元端來解酒湯的時候,看到坐在榻上喝茶的魏郯,愣了一下。
“放在案上。”我說。
阿元應聲,把湯端上前來,退出去關上門。
“夫君喝些解酒湯吧。”我說。他雖是裝醉,酒卻是喝了不少的,我仍然能聞到他身上的酒氣。
“不必。”魏郯道,手持茶碗,“有夫人的茶足矣。”
這話聽著討好,不過我是沒那麼容易討好的。
我微笑:“周太守家的酒不合夫君心意麼?”
魏郯抬眉看我:“周太守盛情,酒一杯接一杯,我若不裝醉,豈能那麼早脫身。”
我將茶添到他碗裡:“既是周太守美意,夫君反正不曾真醉,何不留下暢飲?”
魏郯莞爾:“夫人教我早些回來,我豈敢不從。”
我看著他,結舌。
不得不承認這武夫是有些口舌本事的,還會拿我的話來堵我。我亦笑容相對:“如此。夫君既是裝醉,回到家,也該先將周太守送的美人安置安置。”
魏郯從容道:“那些人是給夫人的,夫人安置便是。”
“給我?”我訝然。
“你身旁本來就缺侍婢,可充充人手。”魏郯道。
敢情還是為了我好。
“謝夫君體恤。”我溫聲道。
魏郯飲一口茶,繼續道:“我名下的僕婢全由夫人分撥,若不想留下,夫人亦可轉贈他人。”
“如此,妾知道了。”我微笑。心裡卻道,我豈敢。將那些女子轉贈他人當然容易,主母尋個由頭把婢子打死也可以做得名正言順。不過那樣一來,在舅家尤其是魏郯的眼裡,我妒忌的名聲也就坐實了,誰知道將來會如何呢?
魏郯看著我,頗有探究。
“高興了?”過了會,他問。
“高興什麼?”我已經學會面不改色。
魏郯道:“我記得在範太守府上,夫人很是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