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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花架上的藤蘿早就開了,鋪天蓋地蜿蜒了一層,遮天蔽日。人站在裡頭,從外面瞧不出端倪。韶光看了看四周擋得嚴嚴實實的花木,不由一陣苦笑。

“這便是你說的寬敞?”

“阿韶,自你被羈押尚宮局,很多人都在打聽你的訊息。”綺羅將繡裙上的青蟲撣掉,抬起頭,“可你脫離了暴室,為何不來尚儀局、不來找我?”

“尚儀局並不適合我。”

或許,韶光的處境並不像宮掖內傳的那樣,厄運臨頭,進退維谷。她的確曾被羈押進尚宮局死牢,也受過刑,卻並非株連,而是因為罪涉貪贓。

綺羅眼含幽怨,“阿韶,我知你怪我。自從皇后娘娘薨逝,太后一人獨大,喪期未過便對朝霞宮一脈反攻倒算。司籍房隔岸觀火,也確是因為力量微薄,難以成事。”

“我也倒戈了,怎麼會怪你呢?”

女子伸手拈下一片花葉,將藤蔓間篩下的陽光遮住。主子死後,朝霞宮一夜之間就被尚宮局戒嚴。她早有準備,尚未能及時抽身,宮裡地位稍低的婢子則大多歿於刑獄之禍。昔日至交,不是夭亡,便是反目,如今,只剩下孤零零的幾個。

綺羅搖頭,“若非早有打算,只怕連你也”

說到底,她對韶光的城府和遠見既疑惑又驚心。

皇后在世時,閨閥勢力一度蔓延中宮,那時的太后還隱在帷幕後,像個怯懦無知的婦人。皇后獨孤氏肆無忌憚地培植勢力,甚至架空六局。那些最有心計的婢子之間幾乎互相滲透,共同撐起了閨閥最鼎盛的一段時期。其中不乏閨門女子,像在司籍房的她,還有以各種名目遣派他處的宮人。

可自從皇后娘娘薨逝,明光宮迅速崛起,閨閥勢力在瞬間土崩瓦解。

首當其衝的韶光卻倖免了——只是後來在皇后病重期間大肆斂財,宮正司忍無可忍地報到明光宮,太后盛怒之下將她羈押在了尚宮局。其後不到半月,皇后娘娘溘然長逝,韶光又被貶謫去暴室,也因此沒在太后的大誅伐中遭到牽連。

“阿韶,六尚二十四司,你偏偏選擇了離權力中心最遠的尚服局”

韶光抬眸,在綺羅眼底捕捉到一閃而逝的複雜和不甘。

往昔風光榮盛時,曾任朝霞宮最高品階的幾個女子,矜貴傲雅,高高在上,何時將六尚放於眼中過?此刻屈居內局,卻仍需苟延殘喘,如履薄冰。卑微如斯,確實令閨閥一脈含垢蒙羞。

“我於內鬥中逃出性命,若非及時了斷,尚不能到此田地。或許是倦了,或許蟄伏靜待,既然羽翼已被剪除,一時間再難有作為,暫且退隱未必不是好事。”

韶光靜靜地看著綺羅。

綺羅怔忪地抬眼,卻從那暗黑色的瞳人中看見了自己伶仃的身影。她忽然感到,韶光的話,似乎不光是在對她說,更是在對自己說。

第二章 錦花開(1)

四月,荼蘑香夢。

韶光到司衣房第五日,正迎上局內單房考核,司衣房的宮婢皆由精挑細選中擢拔。同屋中,青梅是刺繡高手,寧霜最擅長漂染,連最小的繡兒也織得一手好料子。韶光看著笸籮中的繡線,色彩瑰麗,觸手卻是生的。

幾位典衣從宮人的繡架前巡視走過,繡兒偷偷將繡了一半的花樣塞過來,寧霜咳嗽一嗓子,拉著疲к友�室恢質窖�男宸ā�

青梅手指翻飛,不消半個時辰,一朵鮮豔的雛菊躍然緞上,卻未放下針。實則繡緞下還有一層,銀針上下翻飛,又繡了一塊。

“時辰到,各位停手。”

堂鑼再次響了一下,所有的婢子齊齊將針線放回笸籮。韶光看著自己身前繡架上這幅栩栩如生的蘭花繡樣,不禁啞然失笑。

“嗯,不錯。”

“針腳太密了,下次要注意分寸。”

尚服崔佩從婢子的繡架前一一走過,看得十分仔細。

韶光曾在暴室見過她,一樣的綢緞宮裝,一樣的神情舉止,只是彼時態度與此刻截然不同。等崔佩走到跟前,駐足的一瞬,似在細細觀驗。繡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須臾,見她繼續往後走,才狠狠地鬆了口氣。

疏於繡工的女子摩挲了緞子兩下,抬眸,看到一襲雍華宮裝的鐘漪蘭正坐在堂上微笑。那笑容顯然在說,她已將繡兒、寧霜和青梅三人的小把戲看在眼裡。

“司衣房不同別處,樣章圖籍可以由司寶房出,釵帶環佩是司飾房負責,卻都需配合司衣房的服飾從選,在場諸位是尚服局內最出色的婢子,更要多多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