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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

夕曛刺眼,讓久居深塔的人很不習慣。綠袍宦官自蘅錦殿出來,光線襲來,不禁讓他抬起袍袖擋在眼前。來時是由哀萃芳安排的,素梨木車轍一直行駛過尚藥局和尚食局兩殿間的夾道,穿過石坊,徑直停在明湖北側的塔樓。一路急行,無人知道車裡坐著何人、所為何事。

然而,車輦行至塔樓前的石子路,繞過桃木林時,戛然而止。

在花樹盡頭,有一抹緋紅色的身影。

晚霞的光線在林間灑下斑駁的光影,薄霧芳菲。男子佇立在花蔭深處,一襲流光茜素紅的錦袍,愈加襯得臉頰如玉,眼底迷離,有著宛若雕琢過的下顎和一彎不染而黑的眉黛,黑髮如墨,襯出一雙明燦星眸,宛若琉璃,攝人心魄。

“白朮禁咒師,別來無恙。”

陰柔的五官、亮烈襲人的氣質,渾然天成般融為一體。白朮曾在宮闈不止一次見過漢王,再次見面,仍是被男子的一副盛姿玉顏牽動了心神。

“漢漢王殿下”

“本王以為你深居幽塔多年,已經羽化登天。想不到,也出來吃些人間煙火。”楊諒走出花蔭,橘色的夕曛灑在身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白,顯得如同雲端謫仙。

“殿下是拿微臣取笑了。”

楊諒隨意地倚著一棵花樹,也沒看他一眼,“明光宮的薰香果真是格外好聞,故而每日讓你流連忘返,必要在落日前走上一遭?”

白朮臉一僵,隨即彎腰道:“微臣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你不是大隋數一數二的禁咒師麼,怎麼也算不出本王的意思?”男子臉上含著迷離的笑,“每日去太后那裡報到,總歸是有什麼稀奇事兒,何不說來與本王聽聽。”

白朮的腰彎得更深,簡直像要將頭埋到地面上,“殿下,恕微臣愚拙”

“何必如此自謙,”楊諒轉眸,宛若琉璃的瞳仁裡,對映出對方一副卑微的模樣,溫潤的眼底卻漸漸洩出了涼意,“本王久不回宮,都不知道現如今的宮闈是何等熱鬧,竟然令十年來深居高塔的禁咒師都動了凡心。”

綠袍宦官似是很忌憚,言語退讓,“微臣已不問世事多年,殿下”

“白朮,別以為本王不知你打的什麼主意。”

緋袍男子轉身,陽光在他的身上折射出幾道光束,恍然間亮美得動人心魄,“避居十年,或許你認為已經躲過禍端,可宮裡對禁咒師永不錄用的規矩還在,太后若是肯為你破了便罷,若是不能,還是少說你的那些個言論為妙。蠱惑人心、妖言禍國的罪名,可不是區區宮刑能擔得住的!”

第七章 鎖珠簾(29)

一番話,直接戳到了白朮的心病。

宮刑

獨孤皇后生前最恨妖言惑眾的行徑,一直對禁咒師施行打壓,並且立下永不錄用的宮規。曾經最引人膽戰的一個刑罰,就是對他施以宮刑。

白朮咬著牙,微微有些顫抖,“微臣不知哪裡得罪到殿下”

男子依然含笑,那笑意卻沒有直達眼底,“你做過的事,難道自己心裡不清楚麼?”

林間,風漸漸地息了。

枯殘而落的花瓣和樹葉,被錦靴踏出一地的香塵。

只餘幽芳。

白朮似被釘在原地,半晌,激靈靈地打了個寒戰。方才的一瞬,他能夠明晰地感受到漢王說那話時,周身陡然生出的殺意。

佇立花樹下的依然是昔日那位風姿綽約的五皇子,一樣的眉眼輪廓、一樣的恣意笑容,可素日裡擺在宮人面前的風流不羈模樣,卻與此時截然不同。倘若被那些傾慕的宮婢看到,定是要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而此刻,躲在花蔭最深處,將後背緊靠在樹幹上的韶光,窺視、偷聽,同樣也從緋袍男子冰冷的語氣中察覺到一些不為人知的兩面性。

——他幾乎是隨性妄為、不諳規矩的典範。

琉璃瞳仁,抿唇微笑時的樣子,明媚得彷彿即將召回的一抹春天,足以讓宮闈裡的任何婢子為之怦然心動。偶然出現的那些認真、篤定的神情,猶如夜色下的湖泊,璀璨生輝,亮灼耀眼,含在眼底的那一絲絲寵溺呵護,珍貴得讓人視若瑰寶。

然而這樣的漢王殿下,同樣有著不為人知的一面——冷酷、凜寒,咄咄逼人,那渾身散發出的戾氣和殺伐氣息甚至不遜於深居兵營的晉王。

“微臣只是順應天命。”

白朮梗著脖子,有些僵硬地道。

“天命?”楊諒挑起眉睫,用一種哂然的目光看著他,“你就是用這種冠冕堂皇的說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