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明白。不明白孃親身為女兒身的悲哀,因為,她還未成長為「女子」。她僅是個小女娃,一個對世事仍懵懂的小女娃。
然而,此時此刻,她深深體會到身為女娃兒的悲哀!如果可以選擇,她——要當男子呀!
「從一出生,你便註定了是個女孩兒了。人一生只有一種性別,不可能由男變成女。女變成男,外表可模仿,動作可模仿,但內在——已註定了。」父親語重深長的話打破了她的幻想。
不可能嗎?
縮著肩,她黯然失色地離開。坐在默老爺膝上的默皦玉歪著小腦袋,純真的眼中充滿了不解及——同情。
身為男孩兒的他,永遠也不會知道瓔珞心中的苦吧?
走在迴廊上,眼角掛著淚。初春的暖日,懶洋洋的,撫在身上許久才感到那柔和的暖意。
她抬起頭,眨去眼中的淚。突聞有嘻笑聲,轉頭,看到庭院裡有三四個男孩子在玩摔跤的遊戲。
她怔怔地望著。
這幾個人,是下人們的孩子。一身的粗俗,但他們個個漾著開朗的笑。他們勾肩搭背,划拳踢腳,邊笑邊罵著粗俗的話,無拘無束,自由自在的。男孩子的他們,可以做任何自己喜歡做的事。
而,身為女孩子的她呢?
她,不能大步走,不能咧嘴大笑,不能露齒,不能蹦,不能跳,不能跑,大多時間窩在閨房中,跟著孃親學刺繡。
無趣、乏味、蒼白,這便是姑娘家的生活?!
她渴望,渴望能像男孩子一樣,化作藍天下的小鳥,自由自在的飛翔。
庭院裡的四個小男孩突然安靜了下來,驚訝地發現迴廊上的三小姐一臉陰沉地瞪著他們。身為僕人的孩子雖然粗野,但緊記著父母親的話——不可得罪主子!主子們笑,便是高興,他們為僕者沒做什麼錯事。主子們不笑,沉著臉,便是不高興,他們為僕者一定是哪裡做錯了,惹主子不高興。主子是他們的天,給他們吃,給他們住,他們是依附於主子的。
四個小孩你看我,我看你,安安靜靜地,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要不,三小姐怎麼會沉著小臉,瞪著他們呢?
見四個男孩子滿臉慌恐,瓔珞不知不覺中笑了。莫名地,突然地,嘴角一拉,便笑了。
然而,她這一笑,卻叫四個小男孩的臉色更難看了。在他們的眼中,她的笑,有著凜凜的氣,看了心頭冷冷的,突地害怕了起來。
含著笑,高傲地轉過頭,繼續走她的路。走了許久,笑容漸漸凝下,她皺皺小鼻子。
還好,她不是生在下人家中,否則,她的命運豈不更慘?身為女子已是件悲的事,若身為下人,這輩子不是永無翻身之日?孃親常常梳著她的發,嘆然:「瓔珞,瓔珞,願你能如瓔珞般珍貴,願你能找到僅戴你這瓔珞的有緣人。」
小小年紀的她不知「瓔珞」為何意,只是覺得,瓔珞一定很珍貴,所以她很喜歡自己的名呢。
不知不覺中,來到了默家的後院。出了後院便是後山了。孃親常告誡她,不可以到後山去,後山上鎮有妖怪,小孩子若沒有大人的陪同,是絕對絕對不能單身前往的。
她拉拉小裙襬,長長的髮絲隨風輕飄。
妖怪嗎?
這個世上真的有妖怪嗎?
如果有妖怪,那麼她抬頭眯眼看看高懸在頭頂的太陽。只要在日落前回來就沒事吧?反正現在她不想呆在枯燥無味的房裡,聽孃親唸唸有詞,不如到後山玩玩,或許有意外的發現。
眼珠子一轉,她偷偷地笑。到時,她就可以任意跑,任意跳了!對了,對了,她還要爬樹!
打定主意後,她悄悄地溜出後門,沿著山路,吃力地爬上深不可測的後山。
住在「鎮妖山」下的人們都知道,「鎮妖山」是不能隨便上去的。傳說,千年前有妖做亂,弄得民不聊生,東海神君聞之,派了「華蓮神君」下凡,將妖孽收服並鎮壓在杭州城內最大的山上,從那以後,杭州城的老百姓風衣足食,再無妖患。
且不論這是否真實,但至少每個上山者皆會身帶蓮子,以求「華蓮神君」的庇護,平安上下。
初春的氣息在「鎮妖山」上特別濃厚,樹木繁茂的山上一片嫩綠,樹枝上抽出嫩芽,地上冒出小小兒的嫩草,山澗間溪水充沛,刷地從岩石上刷過,剛出生的雛鳥嘰嘰喳喳的,羽毛煥新的鳥兒們展翅在樹林間飛旋。一派的生機勃勃。
繡花鞋和裙襬上沾滿了泥屑,汗揮如雨的瓔珞坐在被雨水衝得光滑的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