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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

那樣會老,像珠那樣會黃,脆弱,發黴。別指望你能從18歲錄入的漢子和80歲錄入的漢字間看出什麼滄桑感來。

草草手心裡現在展開的一頁紙,上面道勁沉穩筆記,卻是——二十字。字字豔骨。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紅泥、綠酒、陰天、白雪:酒是水做的火,泥是火中土,屋外是冷冷的天氣;心中有個能相邀共飲的朋友,不就如同在人間有一處生了火的屋子安身嗎?

這樣的男子,這樣的筆跡,這樣的方式——讓人怎生不戀!草草亦如他友去了他的營帳。儘管,“我沒擔心他,”當然,那也就對是假話。

當草草裹著軍大衣進去時,老遠就聞到馬鮁魚的醉香。

進去,果真爐火。還讓草草眼前一亮的是,爐火旁的矮桌上,一套九穀燒陶瓷漆器。

嚴格說來,馬鮁魚屬於懷石料理的一品。

懷石料理即使在日本本土,也是就大多數人消費不起,主要是它的太過精緻。

光茶就要換三道,不僅味道,茶具也要甚為講究;酒是自制的大吟釀,不外賣;每道菜量都不大,原料、色彩、刀法、造型、裝飾、器皿、味道、口感各自不同。又都淡雅。漆器、陶瓷、玻璃器都是純手工;十幾道菜品依次呈上,以敬茶始,以敬茶終。

由於禮儀繁冗,程式複雜,菜式多樣,人還要久坐榻榻米上也欠自在,而且一道道美食紛至沓來,使人都如行山**上,目不暇接,要調動眼耳鼻舌身意,體會聲香色味觸法,這也會產生別樣的壓力,所以,能整整品下一套懷石料理也並不輕鬆。可,這,卻是啟明豔的至愛,接近痴迷。

從草草記事起,每年冬夏兩季,啟明豔都會帶著年幼的草草去日本醍醐寺品一套懷石料理,如同儀式。啟明豔會親教她識菜、品茶,極其一切禮儀。甚為嚴格。

那麼小的草草啊,一次就要安靜的跪坐三到四個小時,卻真的非常聽話,因為——那是,她看見她媽媽最靜的時刻,靜的接近——佛。

草草後來是長大了細想過去,覺得,啟明豔面對懷石料理更像一種修行,苛刻的近乎和尚的修煉!

只有經受千磨萬擊的鍛造,經受煉獄般的洗禮,才能獲得處處,步步生蓮花的美妙!禪語云:成佛不自在,自在不成佛。懷石料理按說是一種奢侈享受,可啟明豔為何非要自我折磨硬犟僵成近乎偏執的鍛造洗禮?——草草卻不想那樣不自在,啟明豔死後,她再沒去過醍醐寺,卻保留下對懷石料理某些菜品的鐘愛,譬如,馬鮁魚。

草草脫下軍大衣,過去跪坐在他早已在矮桌一旁放好的軟墊上,

望著他。突然又站起來,變成雙腿盤坐著坐下來,和他一樣。

蘇微寒笑,為她面前的茶碗裡倒上抹茶。

草草此時像個娃娃,挺憨的模樣,仰著頭望著他,眼裡還有神聖,

“還是這樣坐的好,現在穿著軍裝,行日本帝國主義的坐禮,好像不妥,”

蘇微寒笑意更深了,卻說了句,“託你的福,”

草草端起茶碗,將其分兩次逆時針旋轉180度,分3口喝完,且,最後半口出生,在旋轉180度,放下茶碗。非常標準的茶禮。再問他,

“怎麼託了我的福,”

蘇微寒靜靜看著她喝完抹茶,眼裡有不掩飾的讚賞,卻沒有回答她,而是一邊為她將已經烤制好的整條馬鮁魚用小馬刀切開小塊,然後蘸上些甜料酒,放在她的瓷碗裡。瓷碗是青花釉色。一邊漫不經心得問,

“還去醍醐寺了嗎,”

草草拿起筷子,愣了下,看了眼他,又接著把筷子伸向自己碗裡,拈起一塊魚肉。很香。

“沒去了,我媽走了後就沒去了。”

說的也像漫不經心,好像在細細品嚐美味。

蘇微寒點頭,

“你信不信佛,”

草草吃著又微皺起眉頭,他今天這是怎麼了,勁問些感覺不挺著四六的事。剛才他問她還去沒去醍醐寺,這還好理解,都知道啟明豔一年兩季去那地方修煉。現在,問她信不信佛——

不過,草草是個啥強大的腦子,任何人問她任何問題,她或許都不覺得是問題,也許,也可以這樣說,她又是太沒腦子,任何問題不會讓她產生直接關聯性,她會實事回答,想啥說啥!特別是這種酒酣淋漓的氛圍。

草草直接搖頭,“不信,我啥都不信,自己都不信。”她的意思,她連她自己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