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聲色:“魏成,本官再問你,你可知道黃氏隨何人私奔?”
魏成略一踟躕,答道:“小民頭裡疑心賤妻的姦夫即是店中的帳房戴寧,他在一本地圖上勾畫有與這淫婦出逃的路線。想來是兩個密約,賤妻先行一步,誰知都遇了強人,一個被擄,一個被殺,至今一無資訊。”
(踟躕:徘徊,踟:讀‘遲’,躕:讀‘廚’。——華生工作室注)
狄公又問:“一個被擄的擄到了哪裡?一個被殺的因何而殺?”
魏成答日:“說是被擄,其實強人倒是與賤妻先認識,戴寧如今又死了,故爾小民認定與賤賣奔逃的姦夫應是那強人。他兩人先做了圈套,單害了戴寧的性命,自去快活了,小民哪裡知道這賤婦人的去處。”
狄公莞爾一笑;“只恐怕黃氏還在青鳥客店,並未走哩。”
魏成暗吃一驚,急辯道.“小人可對天咒誓,那賤婦人早已遠走高飛。”
狄公陰沉了臉,喝道:“黃氏系被你親手殺死,死試至今還匿藏在後院馬廄邊的棚房裡。——煩勞眾人隨本官一起去現場細看。”
狄公引眾人轉到後院,繞馬廄過籬笆到了那間陰暗的棚房。指著自己日前躺身的角落,命四名軍丁搬去舊什物仔細尋覓。
四名軍丁將舊木櫥挪開,又掀去那口破麻袋,見麻袋後有一隻木箱。木箱一角已破損,漏出點點白石灰來。軍丁將木箱抬起,甚覺沉重,又見木箱破損的一角爬滿了螞蟻和青蠅。狄公命開啟木箱,軍丁撬了鎖釦,用力掀開箱蓋,箱內果然盛著一具女屍,四周用石灰填塞,屍身的衣袖下竟杯有兩個糰子,已腐黴發黑,爬滿了螞蟻。
魏成被押進棚房,見此情狀,頓時癱軟倒地,口稱“有罪”。
狄公命軍丁收厝了黃氏屍身,先抬去軍營盛放,轉臉對魏成道:“本官勘破此案倒不在屍臭和糰子引來螞蟻青蠅。你平著慳吝,一毛不拔,視錢財如性命,那黃氏受盡悽苦且不說。她倘若果有私奔之舉,豈會不攜帶去她最喜愛的那大紅五彩對衿衫子並一條妝花羅裙。那日我見你開啟她的衣箱好一番收拾,箱中正有那兩件東西,想來已被你典賣作銀子了。”
魏成涕泗滿面,招道:“賤妻與戴寧眉眼來去是實,倒沒見著有非分之舉,那兩件衫裙亦是戴寧買與她的。那日午睡時我聽見他們隔了油紙檻窗說話,戴寧那廝言語百般挑唆,數我壞處,勸她私逃。後來我又見戴寧在地圖上用硃筆勾畫了去鄰縣十里鋪的山路,便疑心他們果有私奔之約。一時怒起便殺了賤妻,藏屍於這棚內的木箱裡,謊稱隨人私奔,又去報了官。事後便覺十分後悔,也只得瞞過眾人,將錯就錯了,故此一直沒忍心埋瘞。”
(瘞:讀‘意’,埋葬。——華生工作室注)
狄公命軍丁將魏成帶了手扭,套了鏈索,押去軍寨候判。
回進店堂,狄公低聲吩咐鄒立威,將帳臺那張大案桌小心搬去軍寨。道是物證,不可疏忽。一乃令:“啟轎回軍寨。”
文東、康文秀只覺懵懂,平白隨狄公來這個市井客棧轉了一圈,捉了一個殺害婆娘的犯人。心中正沒理會處,狄公笑道:“到軍寨本官再與你們細說玉珠串一案的本末。”
第二十章
回到軍寨衙廳,狄公命軍丁將青鳥客店帳臺那張大案桌抬上前來,又命取缸熱鹼水和一匹素縐。文東、康文秀坐一邊,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狄公沉吟半晌,乃開口道:“本欽差現來剖析玉珠串一案。盜竊玉珠串的就是適才那青鳥客店的帳房,名喚戴寧,是個青年後生。這戴寧為一夥歹人重金所僱,大膽潛入碧水宮行竊。”
康文秀愕然,不由問道:“望欽差明示,這戴寧是如何潛入碧水宮行竊的。”
狄公道:“戴寧乘黑夜駕一葉小舟闖入碧水宮外禁域,偷偷潛伏到西北隅宮牆四處的水門下,再沿水門的拱形壁架攀緣宮牆而上,翻越雉堞恰好便是三公主賞月的涼亭。三公主賞月前將玉珠串從頸間摘下,放在涼亭外一個茶几上。戴寧乘三公主賞月之際,順手竊得,並不費力。”
康文秀臉色轉白,心中叫苦:“如此說來,是卑職防備佈置有疏漏,被歹人所乘。卑職疑惑不解的是,這戴寧也不過平頭百姓,如何曉得官牆崗戍的疏漏,如何曉得宮之西北隅水門處可以沿牆攀緣。更令卑職驚訝的是,他又是如何曉得三公主那一日要去涼亭賞月,一又必然會摘下項間的珠串放在涼亭外的茶几上。”
中心惶惑,疑竇叢生,康文秀滿臉急汗。
狄公淡淡地望了一眼康文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