乏,竟有山蔭道上,目不暇接之感。
正流連得意之際,不覺已到山頂。迎面一曲紅牆逶迤出露碧樹間,山門外四株蒼虯,偃蹇欹曲,莫辨歲年。重歇山簷下一方古匾,上書“紫光禪寺”四個斗大金字。古匾前後羅雀群飛,唧唧嗓鳴。
狄公仰頭看了半日,心中讚賞,好個幽靜所在。又想到可怕的殺人案正發生在這寺院裡,不禁緊蹙雙眉。
方校尉道:“這山門右邊有一曲羊腸小道,直抵清風庵。紫光寺廢棄多年,清鳳庵尚有香火佛事。住持的大士,名喚寶月。”
狄公撫須點頭,這個寶月正是今夜狄夫人做壽恭請的唯一外客。
“我們先去大殿內看殺人現場。”狄公道。
方校尉前頭引路,狄公一行進了山門。迎面便見一對爬滿紫藤的七級石浮屠,古色斑斕,嵯峨切雲。當中一條鵝卵石徑,夾道是兩排齊整的碑碣。左右兩溜禪房破舊不堪,禪房正中各一偏殿,偏殿外原是花畦,籬笆參差。籬內碧草悽悽,野卉寂寞。
“阿牛被捕時正坐在那一邊花畦的白果樹下打噸。”方校尉指點道。
狄公聽罷,並不言語,徑直步入大雄殿。
大雄殿內虛敞寂寥,陰風逼人。正中三尊大佛面目汙黑,靈幢幡蓋髒破不堪。佛座前的供桌一丈來長,桌上燭臺法器蕩然無存,卻鋪著條破草蓆。——那是沈三常年的床第,他死時也正身倚著那供桌的一條腿。
殿中除十二根楠木巨柱外,並無他物。兩壁天罡羅漢,東倒西歪,結滿了蜘蛛網,隨處是蝙蝠屎、狸性跡,臭腥刺鼻。殿門背後倒有幾堆炭火餘燼。
洪參軍跪下仔細檢視供桌的一條腿,那桌腿上果然粘濺有幹血跡。
“老爺,這案桌前後左右足跡紊亂,似是幾番遮沒了又被揚起。這足跡細看去,決非沈三一人的。”
狄公也彎腰細細驗看一遍,又用手掌在塵上上抹了幾抹。然後傳命方校尉率四名衙役開始搜尋整個寺宇,只道是尋找盜賊的箱籠贓物。凡有可疑之處都需查遍,牆面地磚倘有鬆動痕跡猶須撬起細檢,不可輕易放過。查到有可疑之物的,額外酬賞。
方校尉命衙役先將東偏殿壁龕內的兩支方天戟和一柄神斧抬來讓狄公查驗過目,再四散去搜尋箱籠。
不一刻方天戟與曲柄神斧抬到。狄公細看一番,居然是明晃晃寒刃逼人,遂命隨後下山時抬去衙署庋藏。
狄公與洪參軍隨方校尉先去後殿。四名衙役則直奔西廂禪房偏殿。
後殿神櫥空空,並無一尊佛像。三面牆上釋迦三世的壁畫依舊色澤新鮮,形象逼真。——狄公發現後歿的蓮花地磚掘起不少,新近似有人在此認真搜尋過。
半晌,四名衙役先後來報,兩邊禪房偏殿都有人翻騰搜尋過。西偏殿的蓮花地磚幾乎全部翻掘起,整整齊齊靠牆堆擱。東偏殿的蓮花地磚雖未掘起,但顯然是翻掘後又仔細放合的。各禪房的牆面石板都有翻掘之痕。一一衙役們折騰一番,一無所獲。他們說那箱籠贓物恐是早被先下手的劫去了。
狄公捻鬚沉吟,半晌不言語,扯了洪參軍隨衙役去兩廂禪房偏殿一一檢視了。又命衙役將大雄殿與後殿的地磚也撬起細驗,果然也是有人翻騰過。遂命衙役再去寺院各處搜尋,花畦道路,樹叢草皮,一一再檢視一遍。
衙役走後,狄公道:“有人已細細搜尋過這寺院,固然不是為了找尋藏匿的屍身和人頭,也不是昨天、前天,而是相隔了有一段時日。我可以斷定來人是在找尋一件不大的東西,不足一尺方圓,算來應是金銀寶物之類。”
洪參軍驚道:“何以見得?”
“來人掘起地磚後只檢視五六寸土石,破牆鑿壁也只三四寸厚。洪亮,我還可斷定那尋找寶物的人不止一個,至少有兩個。一個粗枝大葉,胡亂翻掘起地磚便堆擱在半邊。另一個深藏心機,翻尋過後,一一將地磚放合,使不露形跡。因而有的禪房完好如初,有的則一片狼藉。”
洪參軍頻頻點頭,又道:“不過那尋物的人與沈三會不會有關聯?再者,沈三又是不是那兩個尋物人之一?”
狄公拍手道:“這話合契。恐是沈三與另一受害者在尋物事上與兇手發生瓜葛,終致被殺。——看來那屍身、人頭不在寺院內,我前後並未見著一滴血跡。當然要去花畦庭園、簷前閣後找尋恐非易事,這棒蕪碧樹連綿一片,哪兒去挖掘?”
正說話間,方校尉帶著四個疲憊不堪的衙役又空手轉了回來,一臉喪氣。
狄公命衙役再去四面牆圈及花園樹叢中細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