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顆跳動的心臟貼得很近,彷彿再近一點,就能聽見藏在彼此最深處的那道聲音。
他忽然問:“褚辭,我現在還有魔性嗎?”
“沒了。”
神魂重聚,會洗滌最開始的根基,恢復最純粹的樣子,自然也包括其中的魔性。
褚辭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問,“怎麼了?”
祈綏掀開他的衣領,露出半邊肩膀。
他的手又落到那處駭人的疤,輕輕一抹,燒得根枝生火,枯木連成一片。
他又問:“疼不疼?”
這已經是祈綏第十七次問他這個問題,在每個不經意的瞬間,褚辭還是和以前樣說,“不疼。”
“你一定很疼……”他還是說。
這次褚辭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他能感覺到祈綏的狀況很不對,好像稍微不看住,他就會像一縷風似的,消失了。
褚辭突然攥住他的手,溫度一點點被抽離,變得冰僵,“綏綏。”
他嗓音發啞,“你是不是想回神界?”
搭在胸口上的指尖微頓,隨即回應他兩個字“不是”,可是褚辭很慌。
他無法確切描述那種感覺。
但好像回到了兩萬年前的那天,他看著心愛的人在自己面前魂飛魄散,天都塌了。
現在心愛的人在身邊,可那種熟悉的衝擊感再次迎面而來,折斷了他的骨。
他不想面對,卻又被人死死掰著下顎,眼睜睜地去看著這一切,看著他的死亡。
“你不能回神界,我不允許你回去。”
褚辭心口的那道傷疤突然開始疼,翻攪著血肉的淋漓,他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我好怕。綏綏……我真的怕了。”
這下摟著他脖子的手倏地收緊。
祈綏一抬頭,眼珠子死死盯著他,聲音鏗鏘有力,“不許怕!男子漢大丈夫,你怕什麼!真沒用!”
褚辭:“……”
褚辭動了動唇,眼眶泛起溼熱,酸澀得他差點兒忘記了怎麼呼吸,只有窗外一道道的閃電提醒著他這個世界的真實。
他在害怕,在恐懼,沒有勇氣再去重新經歷一次。
等了很久,懷中的人沒了動靜,褚辭替他掖了掖被角,想一起入睡。
一道驚雷閃過,將屋子照得如白晝,少年忽然有了聲響,“褚辭,這場雨下的好大,下了雨我會不會溼潮?”
“什麼?”
“下了雨木頭上會長蘑菇,還有木耳……我把外面的那幾株松柏砍了燒火,雨會不會停下來。”
褚辭呼吸一下子屏住,窗外閃進來的光落入眼中,清晰看見驟縮的瞳孔。
他的手在發抖。
少年又在他懷中蹭了蹭,聲音很輕,好像沒睡醒,他啞著嗓子問:“褚辭,你身上什麼味道,你出去淋了雨嗎?”
“沒有……”
“淋了雨會長木耳。”
黑暗中,祈綏捏了捏他的耳朵,笑意痴痴,聽不出這是他想說的,還是睡著了以後的夢話。
動作又往下滑,點在心口的傷疤。
“看這個,像不像被拔起的樹,樹枝在這兒……下了雨,它會不會也長木耳蘑菇。”
“不會。”褚辭微哽,“它不會長木耳蘑菇。”
“那我就長成蘑菇,你長成木耳。但你要長在我身旁,我怕找不到你……不過沒關係。再下一場雨,我會更快找到你。”
少年溫熱的指尖下移,很輕地落在心口。
將那道傷疤的模樣細細描繪,蔓延的根枝也不放過,最後停在左邊的位置。
“那我要長在這兒。”
又往右移,停住,“你在這兒。”
褚辭的心在顫抖,微微張口發出稀碎的聲響,黑暗中迷茫地瞪著天花板,最後卻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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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綏隔日醒來時,下意識往旁邊滾去,沒有熟悉的懷抱。
伸手一摸,另一半床鋪早已冰涼。
他睜了眼,看向窗外,刺眼的陽光灑進來,空氣中還有灰塵揚揚。
“褚辭,幾點了!”祈綏窩在床上喊。
沒有人回應他,等了半天只有啾啾啾啾的鳥鳴,吵死了。
最後還是681從識海里蹦出來,爪子拍拍他的臉,又把被子給他掀開。
【褚辭神君昨晚就走了,還沒回來呢。現在是人界時間下午一點鐘,快起來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