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如今裴衢身子大不如從前,倘若自己歸京,必然會被囚禁在王府。
或者,死。
於是,裴昭連夜起擬回信,明確表明了自己希望待在漠北照顧風燭殘年的爺爺,並守護漠北邊疆,無召不回京。
朝中有不少明事理的人知曉他的意圖,紛紛上書替楚湘王府說情,望聖上開恩。
裴昭揹負戰功,若是此時落井下石,必定引起百姓猜忌,得不償失。
再三思慮下,聖上應允了裴昭的請求,允他留在漠北,但也特地派去了一些朝廷中人。
表面是來伺候,實際卻是監視。
但已經不重要了。
裴昭並無反叛之心,他只想安安心心地過一輩子,守著親人,守著疆土。
祈綏在郾城養了個把月的傷,身體逐漸好轉,起碼能正常下地行走了。
軍中事務繁忙,裴昭經常東郊郾城兩頭跑,神龍見首不見尾,時常他白天沒醒,人就走了。
或者晚上睡著時,裴昭這才忙完回來。
祈綏在床上待了這麼久,渾身軟綿綿的都快走不動路了,跟個半殘似的。
這天裴昭得空,非得要帶著他出去走走。
“我傷還沒好呢,你著什麼急,我腰痠背痛的,誒誒誒要是路上暈了怎麼辦!不去!”
“少耍無賴,再不動真癱了。暈了我抗你走!”
裴昭也不跟他客氣,三兩下抓著人就出了門,非得把他帶去溜溜。
“我真的好累啊,我走不動了。裴昭,裴昭,裴昭……啊啊啊啊啊,裴昭!”
沒走兩步遠,祈綏就抱著街上一家攤販的樑柱死活不肯走,臉都白了,不停地呼著氣。
樣子倒挺真的。
裴昭自知跟這個小無賴講不來道理,索性屈腿一彎,背對著少年蹲在了他跟前。
“上來。”
“……”
沒想到這麼爽快。
祈綏瞅了眼街上來來往往的人,也不跟他扭捏,飛快地撲在男人背上,把臉埋進了臂彎間。
路上有認出裴昭的人,一個個“將軍將軍”的喊得熱絡。
祈綏在他背上趴著,心裡突然有點慌張。
掙扎了一下,想從他背上下來,又被人託著臀部錮住,揶揄道:“動什麼,不是走不了了嗎?”
“沒,我這不是怕你累了嗎。”
祈綏趴在他背上笑,伸手去捏他的耳朵,掌心略燙,“裴昭,我重不重啊?你要不要放我下來休息會兒?”
主要大街上人太多了,他臉皮薄,有點尷尬。
裴昭像是看出了他的小心思,哼道:“剛在大街上喊著走不動了都不嫌丟人,現在你怕什麼。”
“嘖,你真是好賴話不聽啊。”
“你都不聽,我還能聽?”
還懟他,氣得祈綏往他背上歪七扭八地瞎動,嚷嚷道:
“小將軍好體力啊,這都不累!不到目的地,可千萬別放我下來!”
祈綏一路上故意折騰他,裴昭愣是咬牙把他背上了郾城的城牆之上。
一放下來,立馬被裴昭掐著臉報復地往外揪了揪,“體力能不好嗎?就你那小身板,我再背兩個都不成問題。”
祈綏嘻嘻哈哈地喊疼,也去揪他的臉,“你傻啊,讓你放我下來都不放。”
“你才傻,讓你別來郾城還來。”
郾城城牆上,蕭瑟的冷風席捲漫天的枯葉,頭頂盤旋的烏雲依稀可見清雪來過的痕跡。
沙鷹在長空中哀聲嘶鳴,放眼望去,是綿延起伏的山脈,不見一點綠意。
祈綏平靜地看著他,眸底升起淺淺的光。
唇白如紙,緩慢翕張。
“裴昭,是你說娶我的,我總不能跟一具屍體成親吧。”
“所以你就來了…”
“來給你收屍。”
郾城太冷,萬里漫漫全是黃沙,風一吹便被迷了眼。
祈綏笑著往他懷裡鑽,抱住男人勁瘦的腰。
“裴昭,我們回不去京城了,以後就要在這漠北,你後悔嗎?”
“這話應該我問你,後不後悔當初不聽我的話,孤身一人來漠北,又來郾城把自己弄得渾身是傷。”
“我後悔什麼,來都來了。”
他只後悔當時應該聰明點不開弒殺陣,平白被那腦殘玩意兒劈了七道天雷。
後悔,後悔啊!
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