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雲此番下來,見了人間極苦,用盡心力平了這災亂,饒是素來心胸闊達,為人灑脫,卻仍不免心有悽悽,悵然鬱郁,更是較之京中如今景象紛亂,卻粉飾太平,歌舞宴樂無休無止之況,更覺一在天堂一如地獄。範雲雖是生了豪情壯志,消了那退隱之意,有心想為百姓謀福祉,可細思如今朝堂局勢,官員風氣,又想起那當朝之君,真要幹一番事業卻談何容易,心中極是嗟嘆,只是這些都沉沉壓在了心底,此時聽著那瀟瀟雨下,看著眾人接雨時的奔走喜悅歡呼吶喊,這最最平常的百姓生活情景卻讓範雲極是感動,不由得舒展了笑顏。望了一眼滿臉興奮的郗徽,心中那猶豫躊躇萎靡之感頓消,只覺一片寧靜詳和。
是夜,蘭英拉了郗徽早早安置,只為能與郗徽多說上些話兒。二人只得兩日相處,雖是各自經歷情形已相互細細說了,可心中猶有千言萬語,更兼那不捨之情,這兩日三日時間哪裡夠得,只能抓緊時間能多在一起處得一些時辰便多在一起待著。
郗徽把小竹子抱在懷中逗著,小小的孩子雖是不胖,身上臉上捏著無多少肉,卻是臉色紅潤,雙目有神,見了郗徽來逗,便咧了嘴笑個不停,更是伸了手兒來抓郗徽。郗徽便把捏在小竹子臉上的手伸出一根手指放到小竹子面前,小竹子小手晃得幾下,一把抓了,郗徽輕輕掙了一掙,小竹子卻是抓得甚緊,郗徽心下高興,這小孩子家家手上有力自是好的。小竹子抓了郗徽手指便往嘴中送去,張嘴咬著,流出一汪口水來。郗徽“卟哧”一笑:“小竹子可是餓著了,姐姐要不要餵奶?”
“快長牙了,抓著什麼都咬,她上面的門牙應該快要長出來了。”
郗徽手指在小竹子嘴中摸得一摸,果然摸著一點點微微凸出的硬粒:“是喲!我摸著了,快長牙了是不是該斷奶了?”說著抽了手指摸摸小竹子的臉:“小竹子本來就瘦,斷奶時不就更會瘦麼!以往王姐家孩子斷奶那麼個大胖小子,都瘦了一圈。”
“小孩子總得經此一遭,咱們小竹子雖是瘦了點,好在身體不弱,不用擔心。”
郗徽這才點了點頭,見小竹子張著嘴打了個呵欠,忙小了聲音:“小竹子想睡了。”說著把小竹子摟在懷中打橫抱著,輕輕在小竹子背上拍著,邊拍邊柔柔哼著搖籃曲。
蘭英轉瞬不瞬的看著郗徽,淡淡的油燈下,女孩兒臉上暈著柔和的光暈,淺吟低唱間,竟有了難以言喻的婉約風情,不過分離幾月,眉梢眼角已隱約有了少女情懷,清媚靈動,似要含苞待放。
小竹子在郗徽的懷中漸漸睡去,郗徽這才抬起頭來,見蘭英正望了自己,郗徽一笑:“姐姐,小竹子睡著了。”
蘭英接了小竹子到手上,放在床上安置好,這才拉了郗徽的手:“早上姐姐都還有話沒與你說完。”
“什麼話?”
蘭英咬了咬唇,皺了眉:“這話本不是現下與你說的,可如果不說,我又放心不下。”
“姐姐還有什麼話不能與我說的,我聽著就是了。”
蘭英臉上卻是忽地一紅:“便是那,那床,床︴弟之間的事。”
“床︴弟之間的事?”郗徽疑惑的看著蘭英:“這是什麼事?”
蘭英搖了搖頭,見郗徽一臉茫然,更覺此事非說不可,便也收了羞赧之心,正了神色:“便是二人成親,洞房花燭之時的事。”
郗徽一怔,“啊!”地一聲反應過來。
“你可還記得咱們被關在柴房中那牲畜行事?”
郗徽咬了咬牙:“自是記得的。”
“其實夫妻二人之間亦是如此行事,只不過因了二人情投意和,自是與那強行全然不同,姐姐想要告訴阿徽的便是若非洞房花燭,不論如何情動,是何種情形下,均不能把自己給了人,無媒無聘,便是苟合,萬不能做。”蘭英著著郗徽:“且不說失了貞節,若是懷了孩子,一個雲英未嫁的女子,該如何是好!阿徽可明白姐姐這番話?”
郗徽臉上通紅,卻哪裡不明白蘭英是為了自己好,才說了這話,抬頭又見蘭英雖是神情嚴肅卻也是面上發紅,不由得“噗”地一笑,連連點頭:“知道了,阿徽明白的。”
“你當真明白?”
“嗯!”郗徽慎重的點頭:“我這才知道長姐如母是個什麼意思了。”
天將破曉,山色空朦,第二日,蘭英送了郗徽出村,同來送行的竟還有村中與郗徽蘭英交好的鄰里鄉親。原來蘭英得了範雲差人送來的米糧,自己並未藏私,全數拿來與村中留下剩存的鄉親分食,大家每日所分並不多,但卻管了三餐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