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是:林總囑咐過,今晚她有重要工作,很可能不回來了。
葉承歡一陣唏噓,對一個男人來說,最悲哀的,莫過於娶個比總統還忙的老婆。
他沒回客房,直接出了度假村。
不知什麼時候,天空飄起了牛毛細雨,落到身上十分愜意,沿著江邊棧橋,一個人看看星星,吹風透氣,剛才的不快一掃而光。
看著平靜的水面,他忽然想起上次遇到的祖孫倆,不知道他們現在過的怎樣,不自覺的加快了腳步。
來到上次邂逅的地方,江邊幾座茅草棚早已被一大片平整的土地代替,地面上還留著剷車挖過的痕跡,看來這一帶的確被林佩珊買下,看樣子不久就要動工建設。
只是天地茫茫,不知何處才是那對祖孫的落腳地。
雨絲漸漸密集,淋溼了他的頭髮,他失神的站在那兒,竟有些悵然若失的感覺。
這時,一片搖櫓的水聲中伴著幾聲清脆的船歌,葉承歡轉過頭來,就見淡淡的江霧中漂來一隻木船,船頭掛著煤油燈,發出若隱若現的光亮。
近了,見從船尾走出一個女孩,碎花衣,紅布鞋,娉婷的來到船頭,摘掉頭上的斗笠,露出一張白玉無瑕的臉頰,和兩條又粗又長的大辮子,那對黑如寶石的眸子一閃一閃的,煞是動人!
她輕輕一笑,露出兩排整齊的小白牙,用水靈靈的嬌嫩嗓音說了聲:“大哥,雨大了,船上坐吧。”
這個聲音彷彿來自遠古雪山,穿越萬千紅塵,來到面前,讓他的心一下子清澈下來。
他認得那個姑娘,而且還記得她有個好聽的名字,叫靈兒。
船艙雖然不大,卻將阻擋了絲絲寒意,靈兒開啟煤油燈,撥了撥燈芯,小小的船艙頓時亮堂堂的。
眨眼間,靈兒手腳麻利的張羅了幾樣小菜,一碟野菜糰子,一碟水煮鱸魚,一碟鹽水筍片,還有兩個粗麵餑餑,雖然清淡粗疏,卻十分精緻。
靈兒用漁家姑娘特有的熱情招待著自己的客人,葉承歡也為此感動著。
他知道表示友好的最好方式是什麼,他盤腿坐下,挽起袖子,拿起筷子,一手餑餑,一手夾菜,一通狂掃,便把所有食物掃蕩乾淨。
他隨便用袖子抹抹嘴,掃了一眼周圍:“你爺爺呢,上次拿了他的旱菸袋,這次來討點菸葉。”
靈兒水眸一閃,隨即暗淡下來,低著眼瞼,訥訥的道:“他已經不在了”
啪嗒!
葉承歡手裡的打火機掉在桌上,怔怔的忘了去撿。
想到老人慈和的樣子,心裡一陣壓抑,“什麼時候的事?”
“就在那次你走後不久。”這時,一片江霧灌進船艙,靈兒忙用雨棚去擋,剛轉身,一絲晶瑩悄然滑落。
葉承歡皺了皺眉,“那你一個人怎麼生活?”
靈兒用手背擦掉淚水,露出無邪的笑容:“我的家被鎮裡賣掉了,所以我就在船上生活,雖然小了點兒,但我從小都是在水邊長大的,只要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其實也挺好的。”
兩人聊了幾句,靈兒便沉默了,低著頭,搓著衣角,顯出幾分羞澀。
船艙裡的陳設很簡單,甚至連簡陋都談不上,一盞煤油燈,一張席子,一口油鍋,一隻竹簍,一個燻黑的煤油爐子,只有船尾的三頭魚鷹還比較英姿挺拔。
她的話不多,看得出平時不怎麼和陌生人接觸,但她的心卻比江水還清澈,比陽光還燦爛。
命運的不公並沒把這個女孩壓倒,相反的,她對所擁有的一切滿足著。
這個女孩身上有著都市女孩沒有的東西,葉承歡說不清是什麼,總之讓他感動。
他笑著說:“你把我請進船艙,還請我吃飯,就不怕我是壞人?”
靈兒眨眨眼睛,露齒一笑:“我爺爺說你是好人。”
好人?
葉承歡自嘲的扁扁嘴巴,好人會殺人如草芥麼,“我殺過人,而且很多,你不怕?”
靈兒搖頭:“你殺的一定都是壞人,不怕。”
葉承歡苦笑,看來“好人”這頂大帽子,這次是戴定了。
他問老艄公的墳墓在哪兒,想要祭奠一下。
靈兒忘了眼平靜的江水道:“他沒有墳,他說過,我們漁家人靠水生活,欠了一輩子魚債,死了也要葬在江裡,償還人家,這樣死的才心安理得。”
說著,她摸出半瓶老酒,小心的斟了三杯,全都灑在江裡,然後拜了幾拜,嘴裡唸唸有詞,不知說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