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還傳出了咕嚕聲。
正在這時,卻聽得庵門被開啟的聲音,大家都轉頭去看,只見有兩個官差,一個提了木桶和籃子,另一個則是抱了幾床舊被子。他們連頭都沒抬,直接將那木桶籃子和被子仍在庵門內,然後大門再次被關上,大家甚至聽到了上鎖的聲音。
三少奶奶最先站起來,跑到門口開啟那木桶看,一見之下她很是失望:“是稀粥。”雖說她以前是小官宦人家的女兒,可是好歹也是嬌生慣養的小姐,怎麼可能只吃這種泛著一股子奇怪味道的粥呢。
阿福第二個起身,她見籃子是有瓷碗,那瓷碗髒兮兮的,有的甚至帶著裂紋和缺口。這些東西平時在侯府就是丫頭都不會用的,可是如今淪為階下囚,自然是顧不上那麼許多了。
這時天已大黑,阿福見大夫人渾身無力地斜靠在門檻上不知想什麼,便只好對阿屏道:“阿屏,咱們先把粥抬到屋門前去吧。”
這一院子的女人雖多,但以前個個都是主子,阿福自然不好開口讓人家過來幹活。少數幾個不是主子的,柳兒得旺娘子大肚子,於是阿福也只能開口讓阿屏過來幫忙了。
阿屏的兒子瑜兒如今已經睡下,小孩子餓,一邊睡著一邊吧咋著嘴巴呢。此時阿屏小心地放開兒子緊握著自己不放的小手,來到了門口,看了看那桶粥,嘆息說:“也好,今晚也不至於捱餓了。”
阿福點了點頭:“等回頭瑜兒醒了,喂他一些。”
誰知這兩個女人說著這話,旁邊的三少奶奶巴巴地看著原本自己根本不願入口的粥,此時倒是怕阿屏和阿福獨吞了去,便拿起碗來搶著說道:“我快要餓死了,先給我盛一碗吧。”
阿福和阿屏對視一眼,再看臺階處的大夫人根本沒看這邊,而二夫人則是冷笑了聲,罵道:“整個一沒出息的東西。”
阿福低下頭,拿起長柄的木勺為三少奶奶盛了滿滿一碗粥,然後重新蓋上木蓋子,這才和阿屏一起提著到臺階前來。其實那木桶不大,估計裡面的粥也就是勉強夠她們這些人吃,於是阿福和阿屏抬得並不費力。兩個人剛將桶放下,就聽到三少奶奶“呸”了一聲,口裡還埋怨道:“這都是些什麼,哪裡能咽得下,分明是給豬吃的。”
阿福知道那熬粥的米用的是脫粟,這種米只是去了皮殼,自然不如平時在府中吃得精米軟糯可口。她聽著三少奶奶將那碗粥在那裡抱怨,也並不說什麼,只是將粥桶放在臺階上,又回頭去和阿屏一起把被子抱回來。那被子破舊不堪,散發著臭油味,想來是被許多人用過的。
放下被子,大家開始吃飯。因為她們沒有油燈,屋裡很黑,只能在屋前就著月光分粥。阿福先盛了一碗給大夫人和二夫人,又盛了兩碗給兩位少奶奶。二夫人和大少奶奶都勉強嚥著吃,大夫人和二少奶奶卻是根本連看都不願意看了。
此時分完了粥,阿屏自己給自己盛了一碗,叫醒了孩子去喂。阿福則是過去,想著勸二少奶奶好歹吃一些。
這時候二少奶奶已經清醒過來了,面對著阿福的勸說,她推開了粥,淒涼地笑了下說:“我若真餓了,自然想吃的,如今卻是真得吃不下。”
這一句話,阿福是沒法再勸了。
阿福其實也是滿腹的心事根本吃不下,不過阿福肚子裡有孩子,她就算不想吃,也得為了孩子吃。可是二少奶奶呢?除了二少爺,她還能有什麼牽掛?
這一頓飯,有的根本沒動一口,有的只是勉強吃了一碗,以至於原本只是夠吃的粥,竟然還剩下小半桶呢。三少奶奶在那裡發了一通脾氣,最後看著就連大少奶奶和二夫人都端起來吃了,她也只好捧起碗來,低頭看了半響,一咬牙吃起來。
吃完飯,也是該歇息了。可是人家送來的破被子只有幾床而已,於是大家只能擠在一起睡了。她們先撿了乾草鋪在身子下面,然後才兩三個人合蓋一床被子睡下。
饒是如此,阿福身上依然冷,她心裡開始擔憂若是在這裡呆上幾日,怕是要生病了。摸著自己的肚子,想著萬一病了,可真是對孩子不好。
一時之間聽著旁邊的長吁短嘆聲,也不知道團兒和念兒不見了孃親有沒有哭?不知道常軒是不是很擔心自己?她想來想去,又想著自己到底是早已脫了籍的,沒有理由要隨著侯府的主子們被關在這裡,總應該能被放出去的。想明白了這個關節,她也試著躺下去睡。只是她自嫁了常軒後,幾乎每晚都是在常軒的懷中入睡的,常軒的胸膛結實,她靠在上面舒服安心。如今她在這樣冰冷悽清的庵裡,又哪裡能睡得著呢。
各種事情浮光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