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絲妲彼得死於1988年的12月。屋子裡很熱,我已經流了一身的汗。
“他在品諾的主治醫師是誰?檔案上面有沒有記載他的姓名?”
“上面是有提到一位名叫拉培裡耶的醫生,可是沒說他是誰。”
“有沒有他的電話號碼?”她把號碼給了我。
“弗提耶現在入在什麼地方?”
“檔案只記錄到1988年,你要那時候的地址?”
“要。”
我撥了號碼,聽著遠從蒙特婁島北端傳過來的電話響聲,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布蘭納,鎮定點。我想著要說些什麼。
“品諾醫院,請問有什麼事嗎?”女孩子接的電話。
“我想找拉培裡耶醫生。”但願她還在這邊工作。
“請稍候。”
謝天謝地!她還在。我被保留線上上,接著又有一個女孩子拿起電話,再問了我一次。
“請問你是哪位?”
“布蘭納博士。”
又是一陣沉寂過後,終於有人接起了電話。
“拉培裡耶醫生。”又是女人接的電話,聲音聽起來像是累了,口氣有點不耐煩。
“我是唐普·布蘭納博士,”我說,不讓對方聽出我顫抖的聲音,“任職法醫研究室,主攻人類學。過去幾年來,蒙特婁地區發生一連串的殺人案件,我是參與調查工作的成員之一。我們認為你以前的一位病人涉有重嫌。”
“喔?”有所提防的樣子。
我向她說明專案小組偵辦的情況,然後問她是否可以提供一些有關里歐。弗提耶的資料。
“布布蘭納博士是吧?布蘭納博士,你也是知道的,我不能光憑你一通電話,就跟你討論起病人的病歷。未經法院許可,這等於是犯了洩密罪,是有反職業道德的。”
冷靜一點,你早就知道會得到這樣的答覆。
“我瞭解。法院的公文隨後就到,不過情況緊急,我們只好先打電話向你請教,實在沒有時間再耽擱了。醫生,在這個節骨眼上,有沒有法院的公文, 其實已經不重要了。拉培裡耶醫生,婦女同胞的生命正受到嚴重的威脅。她們慘遭殺害,連死後都不能留個全屍。兇手行兇的手法非常殘忍,他會肢解被害人的屍 體。我們認為他對女人充滿恨意,而且非常狡詐,他殺人是有預謀的。我們認為他很快又會進行他的殺人計劃。”說到這裡,我嚥了一口口水,因為恐懼而口乾。 “我們懷疑里歐·弗提耶可能涉案,因此希望能借重你的專業判斷,好做為我們辦案的重要參考依據。依你對里歐·弗提耶的瞭解,他是否具有這種傾向?有關他的 資料記錄,文書作業正在整理當中,可是如果你還記得這個病人的話,你現在就可以提供我們第一手的訊息,搞不好因為這樣就救了一條人命。”
我又裹了一條毯子在身上。我不能讓她從聲音中聽出我在害怕。
“我實在沒辦法”
我身上的毯子滑落下去。
“拉培裡耶醫生,我有一個小孩。你呢?”我故意激她。
“什麼?”她果然有了反應。
“茜兒·託提爾才16歲,他競活活把她打死,還將她分屍,然後丟在垃圾堆裡。”
“天啊!”
我雖然從來沒有見過拉培裡耶醫生,可是聽她講話的樣子,我卻可以想像得到她是怎樣的一個人:中年婦女,臉上深深刻著夢想幻滅的痕跡。她雖然還 在這個制度底下工作,可是早已失望透頂。社會已經處於瘋狂脫序的邊緣,不幸的事件一再地上演,而這個制度還搞不清楚狀況,更別說是去加以遏止了。有人淪為 幫派的受害者,有的青少年兩眼空洞,手腕流著血;有些嬰兒被菸頭燙得滿身是疤;有些胎兒一身血水,浮在馬桶裡面;有些老人孤苦無依,飯沒得吃,大小便也無 人料理,只好終日與屎尿為伍,有些女人被打得鼻青臉腫,還得苦苦哀求。她也曾有心要為社會做點事,現在卻只剩下滿腔的無奈。
她可是宣過誓的。為何而宣?又為誰而誓?她現在正陷於兩難之中,就像當初理想與現實的交戰。我聽到她深深吸了一口氣。
“1988年,法院裁定里歐·弗提耶必須到這邊接受半年的輔導治療。當時我正是他的主治心理醫生。”
“你還記不記得他?”
“記得。”
我的心跳個不停,等著聽她講。我聽到她喀晤一聲,開啟打火機的蓋子,接著又蓋了回去,然後深深吸了一口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