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思是,不同的鋸於會在骨頭上留下不同的傷痕。鋸齒留下的溝槽不但寬度和深度不同,溝紋底部的形狀也不會一樣。”
“就是說,你只要一塊骨頭,就能知道那是什麼鋸子切的?”
“不行。只能說大概是哪一類的鋸子。”
他想了一想。“你怎麼知道這是手鋸切的?”
“電鋸不靠人力,因此它留下的切痕較為一致。切口的擦痕,那道窄溝,也比較光滑。切鋸的方向較統一;你沒注意嗎,當你用手鋸東西的時候,一定 會一直變換施力的角度。”我想了一下,又說:“自從電鋸越來越普及後,現代的人就越來越不會使用手鋸,在一開始鋸的時候,總會在物體上留下一些錯傷。另 外,因為電鋸很重,或有時因為鋸的那個人用的力氣太大,電鋸在最後切開骨頭的時候,會留下較為凸出的痕跡。”
“那如果是個很強壯的人用手鋸呢?”
“問得好。個人的技巧和力量都是必須考慮的因素。但是電鋸通常會在剛鋸下物體的那一剎那留下一些擦痕,因為鋸子還沒接觸到物體便已開始運轉。”我停了一下,但這次他等我繼續說下去。“由於動力很大,這些擦痕多半十分光滑,這是手鋸難以辦到的。”
我深吸一口氣。他等了一下,確定我的話告一段落,才開口說:“什麼是錯傷?”
“當鋸片開始鋸骨頭的時候,鋸點會形成帶角度的凹槽狀痕跡。隨著鋸齒越來越深人物體,一開始的角度就會變成凹槽的牆,而鋸點則成為凹槽的底, 就像壕溝一樣。如果還沒把骨頭切開,鋸齒就歪掉了,或是不小心移位,就會在骨頭上留下同樣的溝狀傷痕。這就是錯傷。從錯傷裡,可以找到各種線索。它的寬度 是由鋸齒的寬度決定,它的形狀也各有特色,鋸齒可能會在溝槽牆上留下記號。”
“那如果一口氣就把骨頭鋸斷呢?”
“就算一次把骨頭鋸斷,也可以在最後斷裂面的突起部位找到相當於溝槽底部的痕跡。此外,在鋸點表面也可能找到鋸齒留下的痕跡。”
我重新拿出伊莉莎白的橈骨,在斷裂面找了一處錯傷,架在電子顯微鏡下,調整好光束。
“在這裡,你看。”
他靠過來,俯身湊近觀視孔,調整了一下焦距。
“有了,我看到了。”
“看看那個鋸面底部。你看到什麼?”
“有很多凸起。”
“沒錯。那些凸起是‘骨島’,那是鋸齒變換不同角度造成的。這種現象叫做‘滑刃’。”
他的頭從觀測孔抬起來,一臉茫然地看著我。他的眼睛被觀測孔的圓洞印了一圈紅痕,使他看起來就像剛把蛙鏡摘下的游泳選手。
“當第一個鋸齒切人骨頭時,會試圖抓出一條直線,好讓後面的鋸齒跟進。當第二個鋸齒切入時,也會做同樣的動作,但往往因為銀子不穩定,而抓出 第二條線。就這樣,每個鋸齒切入時都歪掉,因此作用在鋸片上的力量便不停變換角度。結果,在槽底就會形成來回滑動的痕跡。鋸齒越多,鋸片就越容易滑動。會 造成這麼寬的痕跡,是因為鋸子已經脫離中線,才會有凸起的骨島。”
“所以這些痕跡使你認定鋸齒是有角度的。”
“完全正確,這些痕跡告訴我的還不止這些。從鋸齒改變方向的距離,可以算出鋸齒彼此之間的寬度。凸起的島狀物代表滑刃的最寬點,島與島之間的距離則相當於兩個鋸齒間的距離。我再讓你看一樣東西。”
我取回橈骨,換上一根尺骨,將腕部末端的切面放在顯微鏡底下。
“你看到在切面上如波浪般的紋路嗎?”
“看到了,好像洗衣板一樣,只不過有點彎曲。”
“那個叫做‘波紋’。鋸片滑動的結果,會在溝狀切痕的牆上留下如波浪的峰谷,就像在底部留下島狀突起一樣。牆上和底部的峰島狀突起是滑動的廣點,谷底和底部狹窄的部分則是滑動的起點。”
“所以你可以測量這些峰谷的間距,就像你量島與島之間的距離一樣。”
“沒錯。”
“為什麼再往下就什麼都看不到了?”
“滑動幾乎都發生在剛鋸下或快鋸完的時候,那時候鋸片鬆動,尚未嵌入物體中。”
“有道理。”他抬起頭。臉上的蛙鏡痕跡又回來了。“那方向呢?有何意義?”
“是鋸片拉或推的方向?”
“有差別嗎?”
“施力的方向可以看出鋸子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