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其床,
失其目,
失其頭,
白日悠悠不得壽。
——梅長官從樓上摔下樓梯,頭破身亡,正應在‘失其頭’上。”
狄公道:“目下時疫流行,聖駕西幸,人心惶恐,國步維艱。歹徒賊盜必然蠢蠢欲動,好惡之徒又乘火打劫。他們也會編造些流言、童謠之類的來蠱惑視聽,挑動釁端。你們須得十分小心,處處留意,晝夜巡值,不可怠忽,以防意外。”
“老爺,我與馬榮已作了萬無一失的準備,即使發生意外事端,亦可及時消餌於初發之際。儘管我們不得已分找出許多兵士用於火化屍體和守衛京師各衙門、王府、官商人家的空宅。我們還”
狄公打斷了喬泰的話頭:“聽!外面還有街頭賣唱的?”
一個女子顫抖的、淒涼的歌音從街頭飄來,還伴有樂器的彈奏,隱約聽得唱詞是:
月兒彎彎掛天上,
姐兒不眠倚繡幌,
手把簾鈞心不忍,
如何拂了一地霜?
做個夢兒到遠方。
心兒纏綿意謗徨。
秋鳳忽起動房櫳,
突然一聲恐怖的尖叫,歌聲停止了。
狄公一揮手,喬泰急忙奔出內衙。
…
第六章
兩個穿黑袍褂戴黑帽兜的收屍人正截住那賣唱的年輕女子胡纏。幽暗的街上突然出現一個身穿天藍長褂的體面大官人,兩個歹徒趕緊拔腿便跑。
賣唱的女子走到那大官人前深深道個萬福,說道:“多謝貴相公措救,小女子施禮了。”
那大官人身子瘦小,乾癟的臉上浮起淺淺的笑容,下顎一撮山羊鬍子烏黑髮亮。
“小娘子,莫驚惶。我姓盧,是一個大夫。那兩個歹徒都已逃走。我見到其中一個已經染上時疫,一張可怕的臉上盡是泡疹,”
女子穿一件寬領敞口的緋紅色繡花綢衫,下著玄色百襉長裙,手上擎一柄月琴。
“盧大夫,這裡是官府衙門的牆外,竟還有如此大膽的好邪之徒!”
“不敢動問小娘子青春多少,猜來正是二八妙齡吧?長得恁的標緻。”盧大夫將身子挨近了那女子,嬉笑著說道:
“讓我陪送你回去吧!宅上在城裡哪廂?小娘子不嫌棄莫若去舍下稍事休歇。”說著去那衣袖裡取出一塊銀子,又用胳膊過來摟定了那女子的纖腰。
女子急忙用力將盧大夫推開:“別碰我!我不是妓女!”
盧大夫正待大膽輕薄,街上傳來馬靴的嘎嘎聲。這裡一鬆手,那女子便掙脫了身子,她面對喬泰瞥了一眼,整理了一下衣裙,提著月琴不吭一聲走了。
盧大夫尷尬地望了喬泰一眼,罵了一聲:“該死的娼妓!”
喬泰打量了盧大夫一眼,問道:“相公尊姓?”
“在下姓盧,是個大夫。”
“噢,原來是盧大夫。狄老爺正要見你,此刻便跟隨我去京兆尹衙署走一遭。”
“在下還要去一個大官人家看病,他已染上了時疫。”
“休得羅唣!跟隨我來!”喬泰不耐煩地命令道。
…
第四章
狄公坐在大書案前披閱一卷公文、陶甘站在他身後,兩人正在商議著什麼。
喬泰稟報道:“老爺,適才叫喊的是街上一個賣唱的女子。這位正是老爺吩咐要請來的盧大夫。盧大夫說那賣唱女子是個妓女,我趕到時那女子正糾纏盧大夫兜攬著生意。”
狄公朝跪在地上的盧大夫看了一眼,問喬泰道:“那女子此刻在哪裡?”
喬泰答道:“回老爺,那女子逃去了。
狄公叫盧大夫站起,問道:“適間究竟是如何一回事?”
“回狄老爺問話,小民正去東城一個大官人府上看病,那大官人見是染了時疫,命在垂危。剛行到衙門牆外拐角處,見兩個收屍人正糾纏著那女子。我喝退了那兩個歹徒,那女子便來勾搭我,我方明白原是一個煙花妓女。她抓住我的衣袖,死乞白賴要勒索我幾個錢,幸虧這位軍爺趕到,她見勢不妙便抽身逃去了。”
狄公注視了喬泰一眼,又回過頭來看著盧大夫,溫和他說道:“盧大夫,本衙想問問你昨夜梅先生死時的情景,當時你正好在場。”
“不,狄老爺,昨夜我雖在梅府,但並未目睹那不幸意外。我當時在西院廂房,而梅先生是從花廳的樓梯上摔下來的。”
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