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嘉搖搖頭。
“帶沒帶什麼重要的書券契據?”
“只有幾張藥方,一張收據。”
仵作站起輕鬆地笑道;“卞大夫休得憂慮,胸肋雖有點傷,但沒折斷一根肋骨,右肘有點扭傷,右膝也有擦傷,都不甚緊要。回衙再與你細細檢查。”
狄公命番役將卞嘉抬入擔架,回頭吩咐衙官:“你委派四名番役趕去市橋那頭半月街細細搜尋,見有形象如楊掌櫃描述的可疑人物當即拿獲了押來衙門。”
狄公又轉臉問孔廟裡那雜役:“你看見或聽見了什麼?這裡門口出事時你在做什麼?有沒有見人早在這孔廟牆外逡巡徘徊來回張望?”
“我回老爺,我當時正在打噸,是對面鋪子楊掌櫃將我喚醒的。他叫我來衙門報信。”
楊康年忙道:“午睡前我下樓到店堂盤賬,我那小夥計將價值昂貴的珍珠、翡翠揀挑出一批來正擬送去候府發賣,要我過目。我複核了正待鎖入櫥櫃,忽聽外面有人大呼救命,我立即趕出店鋪,見那個暴徒已撕破了卞大夫的長袍似要劫奪什麼,見我趕來撇下卞大夫倉皇逃去。我待要去追趕,早已一溜煙沒了影。其實我哪裡真能追獲強人,只是哄嚇而已,他若是動起手來,我保不定早回頭逃命了。人究竟上了年紀,哪真有血氣之勇。”說著露出一絲陰鬱的苦笑。
狄公道:“早是楊掌櫃及時相救,真弄出個山高水低如何是好?也許正拾回了卞大夫一條性命來哩。楊掌櫃,你跟我去衙
門寫個證詞,等訪拿到真兇必追出原委,莫不與那幾起殺人案都有瓜葛。”
回衙門的路上,狄公小聲對洪亮道:“時間選得真好,正午剛過這周圍很少有人。市橋那頭半月街街巷紛雜如迷津一般,最便於逃竄隱匿。只不知這暴徒因何偏偏在這時要謀害卞大夫?”
“莫非是受那惡魔委派?但卞嘉他自己不也正是嫌疑嗎?”洪參軍道。 狄公不答,沉吟了半晌,回頭示意衙官上前命道:“你此刻備一匹馬飛速去水西門外,直登上郭明的那隻帆船,看他在不在船上。如果在便說我有請,請他來衙門走一遭。如果不在你耐心等著。快去,一路不許耽擱。”
衙官領命牽過一匹快馬,辭了狄公飛身上馬先一步去了。
仵作、楊康年及擔架跟隨在狄公、洪亮之後返回衙門。
狄公又對洪亮道:“你立即去柯府訪明白柯元良是否在午睡。”
洪亮答應,自去備馬不提。
回到衙門,楊康年去值房取了筆紙填寫證詞,仵作攙扶卞嘉下了擔架轉去後廳敷藥。
狄公回到內衙書齋,自斟了一盅茶一仰脖喝了,半躺在太師椅上苦苦思索。
眼下這個突如其來的事件使狄公心中萌起了一種朦朧的直覺,他發現有一種新的解釋可以一氣貫穿整個案情,冰釋全部疑團。
他的細紋葛袍都汗溼透了,貼上在他的背脊和肩膀上,但他全然不覺。他正精鶩八極思在六合之外。
突然,他猛拍了一下書案自語道:“好一個錦囊妙策!既能證實我的推斷,又能判分我的直覺——下一步的棋便要”
仵作走進書齋,滿面笑容道:“老爺,卞大夫已經好多了。我在他的胸助上塗抹了一層止痛的油膏,又給他扭傷的右肘繫了繃帶。此刻他已可走動了,不消幾日便可痊癒。老爺,卞大夫問此刻能否讓他回家去好好休息調養?”
狄公道:“叫他不忙思想著回家,在衙裡最是逍遙安樂,等痊癒了再走不遲。而且,我還有話要問他哩。”
仵作點點頭鞠躬退下。
清閒了沒一盅茶時辰,洪參軍急匆匆進來了。狄公示意他坐下,焦急地問道: “柯元良——他不在家中午睡嗎?”
“果然不在!老爺。柯府的管家告訴我說,柯先生嫌家裡太熱睡不著覺,加之心境不佳,竟自個去城隍老爺廟裡燒香了。——老爺可知道琥珀夫人的棺榔盛殮了正暫厝在那裡,尚未揀定吉日下葬哩。我去時柯先生剛燒罷香回府,一頭大汗。我告訴他老爺隨時會召他去衙裡問話,要他在家等候。他欣然答應了。噢,老爺,卞嘉吃人狙擊,險些喪了性命,這事又該如何解釋呢?”
狄公慢慢答道:“那暴徒如果是試圖劫持他,這不足以推倒我對卞嘉的懷疑,事由雖有些蹊蹺,但卞嘉仍可能是殺人元兇。倘若這事件是一次謀殺性的狙擊,即那暴徒欲想壞卞嘉性命,那麼卞嘉則是完全無罪的。他自己還懵懵懂懂未弄清是一回什麼事哩。他必然知道這三起殺人案的某些內情,而這是那惡魔最忌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