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青,餘慍未消,不敢再問。
內衙點燈時,陶甘將梁貽德帶進書齋。狄公見了,劈頭便問:“梁貽德,今天喚你來,只問你兩件事。一,你究竟如何弄虛作假,利用梁老宗伯年老昏聵,從中便利,弄手段私吞金銀。二,你與楊柳塢舞姬杏花究竟是何關係。你寫了這許多情書與她,末了又擬拋閃她,迷戀上韓詠南的女兒垂柳。”
梁貽德大叫:“狄老爺怎可平白冤枉小生!上面已回過話了,小生自惟操守清白,行止端正,從未有過弄手段,私吞家伯錢財之事。更不認識什麼舞姬杏花,哪裡又有什麼情書?”
狄公不聽他的辯白,又續道:“杏花南門湖被殺那夜,你固不在船艇上,不屬兇手之疑。但你兩個私會密約已不少數次;只要你供出杏花的詳細行跡,本縣今日也無意指責,更不加罪。”
梁貽德眼直日咭,一連叩頭乃道:“狄老爺明鑑,小生已申辯侃侃,並不認識那個杏花。更未偷過家伯一文銅錢,帳目筆筆可稽。老爺不分青紅皂白,亂行栽罪於小生,小生豈可虛認?”
狄公“嗯”了一長聲:“本縣說的難道都屬子虛烏有?”
“只一件事,老爺倒說著了。小生心中正是愛慕垂柳小姐,也是一廂情願而已。僅僅在縣學書館中見過她幾回面,從未搭言通語。——老爺既已看破小生心事,想必也知道小生為人品格,心性脾氣,前兩件事,正是子虛烏有,還望狄老爺兼聽詳審。”
狄公捻鬚沉吟半晌,去抽屜拿出一封書信,遞與梁貽德。
“這封書信可是你的手跡?”
梁貽德接過那信反覆看了,正是贈於杏花小姐的。
“啟稟老爺,這封書信的字跡果然十分象小生的,還故意仿摹小生的款行格式。但絕非小生手跡,當是有人刻意自鑄,栽陷小生。伏望狄老爺明察。”
狄公厲聲道:“你此刻下去稍息。萬一帆已被衙門拘捕少間便要開審。你須在堂下觀聽,隨時取證,不得有誤。”
梁貽德悻悻退出書齋,轉二衙自去前廳廊廡外人群中站立。——晚衙正要開鑼,好事的百姓已聚了不少,正等著聽審,證實棺材裡調換屍首的傳聞。
晚衙升堂,前廳燈火通明。狄公見韓詠南和梁貽德果然都恭立在前排聽審,蘇義成正站在他兩個身後。
狄公發下朱籤,須臾萬一帆被帶上公堂。報了姓名、年甲、貫址,萬一帆若無其事地跪在堂下,左右觀看。
“萬一帆,知罪麼?”狄公一拍驚堂木。
“小民不知罪。”萬一帆仰起頭來看著狄公,面無懼色。
“大膽!你公堂上敢作假證,欺瞞官府,本縣已查獲證據你自己厚臉要將女兒嫁與江秀才,遭拒絕後竟反誣江文璋不識羞恥。——本縣這判斷可是實?”
萬一帆恭敬答曰:”若說是這一件事,小民倒也認罪了。當時只欲與劉先生動一臂力,贏這官司,故編了假證,誆騙老爺。實是鬼迷心竅,無視王法。小民甘受處罰。倘是課罰銀子取保,想來劉先生也會與小人方便的。他可不是那等小眼薄皮,過河拆橋的主兒。”
狄公淡淡一笑:“還有,你仔細聽了。本縣還查獲你使弄百般手段,哄騙梁老宗怕變賣田業家產,從中漁利肥私,吞納許多金銀款項。這可是實事?”
萬一帆抬頭見狄公一臉嚴霜心知尷尬,並不驚慌,平靜答道:“這事老爺恐是捕風捉影了。小民係為劉先生作中保,按劉先生意圖備辦一應契約帳務。買賣雙方自願,我也只是依例扣折佣金之利,蠅頭蝸角,微不足道,哪來吞納金銀奇談。依劉先生說,地價房價不久即見大降,梁老相公未雨綢繆,正是巨眼慧識,贏獲大利哩。這事可傳劉飛波先生到公堂對證。”
狄公冷冷道:“本縣不妨告訴你,劉飛波已僥倖潛逃。不僅金銀現款,連要緊的帳冊文書都裹卷一空。哪裡還能來為你對證。”
萬一帆聽了這一句話,頓時癱款下夾.臉色蒼白。口中嘶叫道:“什麼?劉先生自個逃了?逃到哪裡去了?”
狄公道:“本縣也不知他此刻躲藏在何處。劉宅裡沒個曉得他的下落。故本縣說,你的申辯沒人質證,罪名恐也沒法推卸。”
萬一帆如喪家之犬,垂下了頭,低聲道:“既是如此。小民以前一番話便不作數。求狄老爺讓小民稍稍安寧片刻。再行提問。”
狄公莞爾一笑,點頭應允。一拍驚堂木,宣佈退堂。
回進內衙狄公如釋重負,笑逐顏開。悠閒地沏了一盅鐵觀音茶,坐下品呷。陶甘、洪亮也各各沏了一盅,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