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三位貴賓放煙火時都一直在場。”
“羅相公判斷客人放煙火時全都在場未免過早。當時大人只顧了看煙火,就是有人半途退下殺了人再回上高臺,你又如何得知?畫廳裡外一片漆黑,誰又預先存了個提防之心!恕再問一聲,羅相公,你對邵、張兩大人及如意法師的瞭解如何?”
“年兄當然知道與朝廷裡的大人物打交道是如何一回事。不過邵、張兩大人究竟是仕官出身,我們談的又無非是詩文之道,當然也涉及琴棋書畫,和古玩寶物的鑑賞。至於他們真正的為人品性自然是知道不多的。但兩位大人既是朝廷高官,都是聖人詩書薰沐,焉得會做殺人的兇犯?只是如意法師,此人言詞清狂,且來歷蹊蹺,行徑詭秘。本是釋門弟子卻是不喜頌經、唸佛、辦道、參禪,專一舞文弄墨,又愛讖緯陰陽,識許多巫術邪道,六壬甲課;又常非議三教中人,行止很是古怪。但不曾聞得有什麼不軌之舉。”
“羅相公之言甚是。那如意法師在宴會上還題了兩句詩。那詩意也恁的玄妙,寄義窅遠,不易看破。不過,我們審理刑案切不可只看了表面之情景,還須深入內裡,探其骨髓心肝。總之,這幾位貴賓都進不了嫌疑。要緊的是細細查一查這殺人的動機何在。我們得先去藍寶石坊弄清小鳳凰的情況,她都與哪些姊妹行來往,有沒有情人。客人們到金華都有一兩天了,很可能他們今夜見到小鳳凰之前已經有過接觸,或原來便是相識。出藍寶石坊回行時順路去縣學書庫查一下宋秀才在那裡翻閱的究竟是哪些材料,有關甲戌年的案卷都要翻閱一遍。”
(窅:讀‘咬’,深遠。——華生工作室注)
“我的天!宋秀才——他的案子還未了呢!兩起殺人命案,真是大吉利市啊!”羅應元幾乎要哭出聲來。“年兄,我聽高放說孟菽齋是個知書達禮的人,不曾有過不軌行為,也不聞聽有什麼醜聞。”
“我也相信孟菽齋不會殺人。我曾有過這樣的念頭,就是宋一文與孟菽齋的女兒有私情,聽侍婢講孟菽齋的女兒常為聽宋秀才吹笛而感傷流淚。不過,我現在已經查明宋秀才的情人還是硃紅,即黑狐祠的那個孤女。宋一文已經替她買了金銀絲雙雀髮夾之類的禮品。我們原不是想要小鳳凰講一講硃紅父親的容貌麼?他們倆在進出黑狐祠時曾打過照面。硃紅的父親仍然住在金華。我明天還得去一次黑狐祠,將硃紅接來縣衙裡住,你先安排下一個僻靜宅子,暫時瞞住眾人的耳目。噢,想起來了,如意法師掛錫的敏悟寺正就在黑狐祠前不遠,法師對狐狸的奇怪態度很令人感到不解。我疑心他見過小鳳凰,也認識硃紅。他今夜在宴會上題的那兩句詩雖一時訓釋不了,但隱約透出訊息:他已經知道小鳳凰之死,並預示她的案子會有昭雪的一天。順便問一聲羅相公,明天要去翠玉崖排野宴,卻不知這翠玉崖在哪裡?”
羅應元答道:“這翠玉崖在城北的雙龍山上,崖上好大一片松林,崖壁下有一個朝真古洞。因為山高雲重,常有仙人出沒,端的是處風景名山。山下的峽谷還奔騰著幾股清澈的溪泉。時值中秋,黃花初綻,金桂飄香,楓葉染丹,在那裡排賞月之宴,乃真是第一等的賞心樂事。若不是這倒黴的兩起殺人案子,我們真可以對酒當歌,盡歡盡醉的一夜哩。唉,魏武的詩可是說上了:‘我有嘉賓,鼓瑟吹笙。明明如月,何時可掇?憂從中來,不可斷絕。’——想到此又怎不令人心緒喪頹,喟然頻頻!”
狄公忙用話扯開了羅應元止遏不住的憂思:“羅相公,時辰不早了,樵樓已打二更,我這就想就寢去了。羅相公也該好好休息一夜,養養神思再應對這困境。”
狄公拜辭了羅應元,回到自己館舍。
…
第十三章
狄公很早就醒來了。窗外鳥聲啁啾,花園裡遊蕩著一層輕薄的晨霧。花葉竹材上都沾著清潤的露水。花園後的空場上已有衙卒在那裡操演。
狄公沏了一盅茶,靜坐了半晌,便開始進早膳。早膳畢,他去縣行使房領一紙批籤,便僱轎自去藍寶石坊。
轎到藍寶石坊大門停下。狄公遞上蓋了大紅縣衙官印的批籤。坊裡的應局見是官府來人,不敢怠慢,忙將狄公迎入內院。內院轉彎處豎著一架漢白玉石屏,上面刻著“百花嬗遞春常在”七個藍底大字。繞過一個花團錦簇、綠草如茵的大花壇,來到一間四面珠簾玉幛的清靜小軒。小軒外一帶粉牆彎曲,牆下種植夭桃古柳,小軒內爐香嫋嫋,漆幾藤椅,煞是齊整——藍寶石坊的院主閒常便在這裡會客。
應局去了一盅茶時,從遊廊嫋娜走來一個珠光寶氣的胖婦人,描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