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長得一點不醜。他為什麼要瞞我呢?”
“硃紅,你母親呢?”
“早死了。”
“那麼是誰將你撫養長成?是你父親麼?”
“不是。我從小就給了人,轉賣過幾次。後來我逃了出來,他們追到了這裡,我用死人的頭骨扔他們,他們嚇壞了,叫喊著跑了,一個還摔斷了腿。哈哈!”她失聲笑了起來。
狄公見她不住地打著寒戰,滿身冷汗如雨。
“宋先生兩三天便要來一次,帶著他那管笛子。我和我的狐狸都喜歡聽他吹笛子。有時他吹我唱,快活極了。宋先生待我很好,他說他要將我帶到一個快樂的地方去,他說他決不同我結婚。我說我也不同任何人結婚,我也不想離開這裡,我有我的情人,我不願離開他。”
“你父親沒說要將你帶到別處去?”
“我把宋先生的話告訴過他,他說我呆在這兒最好,什麼地方都別去。我應與我的情人和狐狸作伴,他說得有道理。”忽然她一陣猛烈的咳嗽,“我近來頭疼嗓子幹,身子睏乏,汗流不停,吃不下東西。”說著又牙齒捉對兒廝打起來,渾身寒噤。
狄公看出她病得厲害,心中決定明天就派人來將她接走。
“你得提防狐狸咬你!”狄公說。
她聽了生了氣:“你怎麼說這樣的話?我的狐狸從來不咬我,我們一起吃一起睡,又一起跳舞,狐狸還經常舔我的臉哩。”
“硃紅你聽著,這狐狸有生病的,象人生病一樣。它們生了病再咬了你,你也就生病了:嗓子幹。頭疼,咳嗽,出冷汗。好了,硃紅,我明天再來看你。”
“噢,你回去告訴宋先生一聲,請他明天將給我情人的金銀絲髮夾帶來。”
狄公點點頭,出了黑狐祠。
…
第十章
狄公循原路穿過那野松林,又從後門回到敏悟寺。出得敏悟寺正山門,見對面照壁下兩名轎伕正等候著。他們見狄公出來,忙將轎子抬上前,狄公上轎,吩咐直回縣衙大門。
狄公回到縣衙,便急急徑向內衙書齋找羅應元。他想在夜宴開始前將這些情況告訴羅應元,然後再換上朝服出席宴會。
羅應元早換上了嶄新的雲龍出海水綠錦緞官袍,玉帶皂靴,頭上端正一頂輕翼掐絲烏紗帽。他一見狄公風塵僕僕趕來,驚問:“狄年兄哪裡去了,害得小弟苦苦找尋。怎的還未更衣?客人們都到齊了。”
“羅相公,我有事需告訴你——牽涉到宋秀才被殺一案。”
羅應元一驚,忙道:“說吧!此事端的如何了?”
狄公於是將如何從一支《黑狐曲》理出線頭,如何孤身去了南門外黑狐祠,又如何見到了硃紅,弄清了宋秀才來金華的目的等—一細說了一遍給羅應元聽。
羅應元聽罷,滿臉喜色,說道:“妙極。年兄端的手段不凡,卻原來宋秀才來金華果然另有一段原因。正是十八年前殺了他父親的那個人得了風聲,追蹤到孟家殺了宋秀才。他翻尋的正是宋秀才孜孜查詢歸案的記錄。一看來那份最要緊的記錄已經給兇手搶去。年兄,關於十八年前他父親的案子,對,那年是甲戌,把那年所有的存檔案卷全都找來—一細查,看看有沒有牽涉到處宋的人物。”
狄公道:“豈止姓宋?宋秀才很可能已是改名換姓的。他計劃一旦找到那個殺害他父親的仇人,便公開翻案,到官府正式告他。那仇人作賊心虛,先下了毒手。呵,我還想找到硃紅的生身父親,這個狗驢心肝的人竟讓他的親生女兒在那個骯髒汙穢的黑狐祠裡生活——她已經患了重病。羅相公,你須得儘早問問小鳳凰,她準知曉內情。她親眼見到過硃紅父親的面貌。找到硃紅的父親,再查問出硃紅母親是誰。要她父親負起責任,讓那可憐的小女巫重見天日,做個真正的人。小鳳凰來了沒有?”
“來了。她此刻正在畫廳後的東廂內梳妝,玉蘭小姐也在為她搽脂抹粉哩。我們是否現在就去叫她來問問?”
羅應元說著,忽見邵樊文、張嵐波正迤儷朝前廳而來,忙道:“年兄且慢,我先去奉候則個。你趕快去館舍換了朝眼,少不得有個氣象。”
狄公辭下,轉去自己館舍更衣。
這時狄公真的被這宋秀才一案迷住了、他擔心自己不能與這案子的偵破相始終。現在最懸的謎是十八年前殺了宋秀才父親的那個人究竟是誰。他又不明白秀才為什麼又去找硃紅,僅僅是那支《黑狐曲》將這兩個少男少女聯絡起來的麼?似乎又並不如此簡單。無論如何宋秀才是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