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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老書吏將一應文牘、案卷、簿冊全數搬去館庫妥善存放,並委派專人監管。回頭笑著對洪參軍說:“我見這濮陽山阜峻秀,川澤廣遠。城市裡人煙輳集,車馬駢馳,店肆林立,買賣興隆。可見物產豐饒,百姓富足。那簿冊上記載這裡一向旱澇不作,歲歲五穀豐登,魚米果鮮,應時而出。且有運河漕運之利,南商北賈,奔走闐咽,端的是個富饒之州。算來也應是我託天洪福,只不知富庶如斯,其民風如何?孔子說,庶之然後教之,這乃是敦敷王教,專擅一方的州官治牧之道啊。”

洪參軍面露喜色說道:“老爺,我粗粗翻閱了這裡的刑獄案卷,見這濮陽盜賊斂跡,奸宄潛蹤,犯科作奸者寥寥,可見民風淳厚。多虧了前任馮老爺兢兢業業,把若大一個州府治理得井井有秩。”

狄公問道:“馮相公他已具結了所有的刑獄案件?”

洪參軍答:“迄今只有一件姦汙殺人案尚未最後裁決。不過,正犯已經拿獲。馮老爺初審已畢,人證俱在,哪可抵賴?明日老爺再細細一看那案卷便可明白。”

狄公皺眉道:“洪亮,你不妨就將那案子本末講來與我聽聽,正可解悶破寂。”

洪參軍聳了聳肩:“老爺,那是一件十分簡單的案子。肉鋪肖掌櫃的女兒在閨房中被人姦汙後殺害。她原有一個情人,姓王,是個行為不軌的秀才。馮老爺拿獲了那個姓王的秀才,聽取並核合了證人的證詞,斷定王秀才是殺人兇犯。王秀才百般抵賴,馮老爺哪裡肯聽?命動大刑,迫其招供。誰知那王秀才身子孱弱,才受刑便昏死了過去,幾日不醒。正值馮老爺交割州務,趕赴新任所,故一時未最後判決。只等老爺你親自裁斷,具結此案。”

狄公默默地捋著他那又長又黑的鬍子,面露憂色:“洪亮,我想再聽聽案情的細節。”

洪參軍不禁猶豫起來:“老爺,此刻已過半夜,你勞頓折騰了整整一日;不如先回府邸好好睡一覺,明日我們再來細細複審這樁案子。”

狄公搖了搖頭。

“洪亮,你適才的敘述已露出牴牾不合之處。來,斟一盅香茶,慢慢坐下將此案的詳情本末細說一遍。”

洪參軍執拗不過,只得在書案上找出了那份案卷細看了一遍,乃開言道:“濮陽城西南隅有一條半月街,街口上開著爿肉鋪,掌櫃的名叫肖福漢。本月十七日,也就是十天之前,肖福漢淚流滿面跑來衙門報案,說是他的女兒純玉被人掐死在閨房內。那肖掌櫃還帶來三位證人,一位是半月街的當坊裡甲叫高正明,一位是住在肖家對門的龍裁縫,還有一位是屠宰行會的行首姓董。

“肖福漢直言不諱控告秀才王仙穹。他說這王仙穹與他女兒純玉私下往來已有半年,王仙穹租賃龍裁縫鋪子的後樓,正與肖掌櫃的肉鋪相對門。王仙穹掐死純玉後還盜去了純玉頭上戴的一對金釵。”

狄公大怒道:“這肖掌櫃必是糊塗油蒙了心,故意把女兒當誘餌,引人上鉤,訛取王秀才錢財。不然,如何半年來女兒與人有私他竟全然不知?如今女兒吃人殺死,乃叫苦不迭,想到了上衙門告發。——這樣的父母最是不足為訓。且不說王仙穹殺人之事是真是假,這肖福漢改日拿到堂上也要好好斥責一番才是。”

洪參軍搖頭道:“老爺這話說到哪裡去了?肖福漢乃是事發當天才知道純玉與王秀才之事。”

第二章

狄公一愣,望了洪參軍一眼,示意他往下說。

洪參軍繼續說道:“肖掌櫃夫婦自己住在肉鋪中,純玉的閨房則在隔了幾家門面的一洗染坊樓上。那洗染坊早關閉了,改作了倉庫。肖家沒錢僱侍僕、夥計的,肖福漢自顧在鋪子裡勾當,家中大小事務均是肖大娘和純玉自己動手料理。這肖純玉女紅針線,描鸞刺鳳,無所不會,平時也極是孝順爹孃,勤儉慣了的。那天,純玉沒有像往常一樣來鋪子裡幫忙,待肖大娘過去一看,才發現純玉已被歹人扼死了。

“那王仙穹原是京師名門的子孫,由於家庭爭執,單身出走,到了這濮陽。後來他父母雙雙下世,他身無分文,生計維艱,靠了教授幾個童蒙勉強餬口。龍裁縫憐他孤苦,故低價將自己鋪子的後樓租給了他。王仙穹讀書頗發奮,一心指望今年秋闈得意,中舉揚名,只是不合與純玉私戀,故弄出了這人命兇案,悔恨莫及。”

狄公問:“王仙穹與肖純玉可真有其事?”

“老爺,他們兩個這半年間往來頻繁,桑間濮上,打得火熱。王秀才總是半夜時爬進純玉的閨房,五更雞鳴才偷偷溜回自己的寓處。一日,終於被龍裁縫察覺。龍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