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是眼界狹窄,與朱永興的著眼點和目的有很大的差異。
另外還有一個原因,使得張煌言不願離開東南沿海,那便是寓居金門的魯王朱以海。作為魯王的擁護和追隨者。張煌言的忠誠勿庸置疑,但這未免就有不分輕重,不遵朝廷的嫌疑。
張煌言所派使者自然是他的親信,深知他的想法,所以一句“舊主尚在金門。恐離之太遠,呼應不靈”的話。讓朱永興抓住了把柄。
“違朝廷號令”、“私心自用”、“為割據之由”這幾句深深刺痛了張煌言的心。正統既在,從他的儒家理念中自然要先奉永曆;但魯王朱以海又確實是舊主,亦曾有過作為,建立起以舟山群島為浙東抗清武裝活動的中心。所以,張煌言焦慮徬徨,既擔不起“不遵號令、割據自雄”的罪名,又捨不得遠離魯王朱永海。
啪,啪幾顆大雨點落在了張煌言的頭上、身上,不遠處的隨從趕忙上前,為他撐開了雨傘。
張煌言象是猛然被雨澆醒,目光咄咄,轉身大步行去。隨從緊跟不迭,到了屋舍之內,張煌言的衣服已被打溼大半。但張煌言卻不換衣,而是鋪開紙張,提筆在手,略一沉吟,便揮毫疾書。
“竊聞舉大事者,先在人和;立大業者,尤在地利即如殿下西南之役,此誠謂滇省足以創業開基,不過欲安置將吏家眷、流出之民,而專意異國他地。但自古未聞先置之外夷,而後經營中原者古人云:寧進一寸死,毋退一尺生。使殿下奄有海外異地,亦不免為退步,孰若早返思明,別圖所以進步哉!夫思明者,根柢也;異國者,枝葉也。無思明,是無根柢矣,安能有枝葉乎?”
張煌言伸手擋開隨從遞過來的乾衣,蘸了蘸墨,繼續寫道:“九仞一簣,殿下寧不自愛乎?某倡義破家以來,恨才力譾薄,不能滅胡恢明。所幸、所望殿下發憤為雄,俾日月幽而復明,山河毀而復完。某得全發歸故里,於願足矣。乃殿下挾有為之資,值可為之勢,而所為若是,則其將何所依倚。故不敢緘口結舌,坐觀勝敗。”
猶豫了一下,張煌言又寫道:“顧東南勳貴,罔識春秋大義,難敬承先志,敦厚天潢,哀王孫而進食。然我輩所為何事,而致親藩流離瑣尾然詞多激切,觸冒威嚴,罔知忌諱,罪實難逭矣。惟願殿下俯垂鑑納,有利於國,某雖死亦無所恨。謹啟。”
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張煌言放下了筆,可謂是一氣呵成寫完了這封書信。仔細檢查兩遍,確認無誤後,他才緩緩坐回到椅中,臉色變幻不定。
永曆帝為了維護朱明王朝對東南地區的影響,把魯王朱以海放在那裡。但這其實並沒有什麼實際意義,東南沿海的抗清實力基本上控制在鄭成功手裡,那些遵奉魯王的零散武裝得不到鄭成功的支援,根本沒有什麼作為,只能是在慢慢消磨中耗光。
朱永興暫時放棄東南沿海。除了要把張煌言以及那些海上的零散武裝爭取過來,聚集更多的水師力量於兩廣海面外。他也有自己明智的認識,知道鄭成功與李定國並不是一類人。
鄭成功的一貫思想是“東南之事我為政”,不奉近在咫尺的魯監國而遙奉永曆,並不是由於朱由榔在血統上近於帝室,而是欣賞“天高皇帝遠”的地位。“總兵以下皆自委任,如公、侯、伯及提督,必修表請封。然後出印諭”。所謂“修表請封,然後出印諭”不過是一種形式,等於左手寫報告,右手批准,恩威自操,何等快活。
當然,鄭成功除了尊帝虛禮以外,也真心實意地希望永曆朝廷能夠存在下去。這樣既可以借朝廷名義吸引東南復明勢力的支援,又可以利用永曆朝廷支撐於西南牽制清軍相當一部分主力。只是。歷史上他一廂情願的如意算盤打得太精,結果事與願違。
西南失敗後,清廷集中力量對付鄭軍。鄭成功弄巧成拙。內心的悔恨可想而知。他的實力既不足以公開以隆武帝的繼承人同清廷逐鹿中原。只好繼續掛著沒有永曆帝的永曆招牌,僻處一隅。陷入如此進退失據的尷尬局面,他不得不飲下自己釀造的苦酒。
因為,對復明志士而言,永曆朝廷覆亡即已心灰意冷,極少數隨鄭成功赴臺的官紳、宗藩不過藉此保住先世衣冠。幾乎沒有人把仍奉永曆年號的鄭氏集團再作為復興明朝的希望。
朱永興既然知道號令不動鄭氏集團,也便放平心態,將其當作抗清的同盟軍看待。只要鄭成功還在與清廷作戰,在東南的牽制對整個抗清大局便是舉足輕重,不可忽略的。所以。他不會犯鄭成功曾犯過的錯誤。
至於張煌言等還以魯王為舊主的抗清武裝,朱永興也有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