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目前的成都,軍民的差別很小。軍人既站崗、巡邏、訓練,也開墾耕種;百姓呢,主要是墾荒拓殖,但也要定期接受軍訓,並被組織成鄉勇,負責維護治安。
昌國公高文貴回到後宅沒歇片刻,楊名知便派人來請。來到官衙,楊名知笑著將書信遞過來,看來是個好訊息。
“這——”高文貴看過書信,愣怔了一下,便咧開大嘴笑了起來,然後神色一肅,拱手一躬,鄭重說道:“殿下一言九鼎,我代將士遙謝感恩。”
楊名知也趕緊拱手躬身,說了一句“殿下英明”,起身之後笑道:“如此軍心可穩,士氣可鼓,經略四川,大事可成矣。”
高文貴覺得事情並沒有那麼容易,但此時卻不宜說喪氣的話,連連點頭,笑道:“待我去派些穩重的將士前往迎接,莫要被那些粗莽的傢伙給嚇到了。”
“正該如此。本官這便派人收拾房屋,便讓他們住在城北如何?介時軍屯中的田地——”楊名知徵詢著高文貴的意見。
“楊大人放心,軍屯的田地便全讓出來,那幫想媳婦想得睡不著覺的傢伙也樂得如此。”高文貴擺了擺手,帶著一陣笑聲轉身而去。
洪雅,天生城。
史載:蜀王劉文秀由建、黎出雅州,至洪雅魚丘坪,修王城帥府,宮闕壯麗,勞民傷財。統兵數萬,不敢節成都,而來魚丘坪做帥府,使蜀中有司、紳士盡來朝賀
事分兩面,蜀王劉文秀在洪雅興建“宮殿”、營房,聯絡“蜀中有司、紳士”,目的是在四川殘存百姓中樹立永曆朝廷的威望,同時著手屯田發展生產。而且,他駐足洪雅也有當時的現實考慮。
首先,劉文秀入川后的駐節地不能離雲南太遠,以免孫可望一旦反戈內向,救援不及;其次,他率領大軍入川必須選擇社會生產破壞較小,基本上能夠就地解決糧餉的地區;第三,只有在立足已定,並且沒有後顧之憂的前提下,才能逐步向成都、重慶一帶推進。
可惜留給蜀王劉文秀的時間太短,孫可望叛亂,他奉詔出川入滇,接著又被李定國解除兵權,再沒有回到四川。
“永曆十年,歲在丙申餘秉鉞專征,剪桐蜀土,為根本之地。期於水陸分道,力恢陝豫,略定中原雖兵民異跡,家室偕情,欲攘外夷,先安內志。務使同仇敵愾者,無遼顧之憂,則一鼓而前,士氣百倍。爰相厥宅,暫拔茅連茹,以為根本之計者,謂治國先治家也。從此長驅北伐,直搗黃龍,奏膚功以繪麟閣,期與諸將士指顧計之”
晉王李定國再次抬頭,望著牆上所掛的拓寫的《天生碑》記,為自己故去的兄弟蜀王劉文秀壯志未酬而身先死而遺憾,也更感以往之非,是以常注目於此,既為緬懷,亦為反醒警誡。
雖然心中也急於進取,但身處其境,李定國才知道朱永興所說的經營大於戰事,以及當初蜀王劉文秀頂著非議,駐足於此的原因了。最大的敵人不是收縮於重慶一帶的清軍,而是在隨處都是人煙稀少的川境內推進所需要的糧草物資。
如果要加快經營,首選卻不是雅州這稍嫌偏遠的地方,而是成都平原。那裡地勢平坦、河網縱橫、物產豐富、水系發達,自古就有“天府之國”的美譽。只要初期的糧草物資供應得上,那裡開墾的荒地在第一年就能打出糧食,按照一年兩熟計算,也就不再需要向政府伸手。
當然,這從雅州直跳到成都,完全靠水路聯通,還要提防清軍再度來犯,確實是有風險。但綜合整個川中形勢,這個風險是值得冒的,也有應對之策。
李國英兵敗雅州,又在嘉定府中伏身死,川中清軍的實力受到了很大的損失,多數都撤往重慶,歸於高明瞻指揮。成都清軍本就不多,見到高文貴所率的明軍前來,便棄城由德陽、綿陽撤到了江油。
川北一地,清兵盤踞最久,人民受害尤慘。且夔門未開,蜀喉尚梗,保寧昔稱僻壤,今惟此一線羊腸,竟作三巴孔道,既要供應重慶清軍,自然難以在凋弊的川北駐紮大量的軍隊。
四川巡按郝浴也曾經主張收取成都平原墾荒屯田,以蜀糧養蜀兵,可是墾荒屯田除了兵力保障地方安定,還需要先投入大量糧食、種子和耕牛、農具作屯田之本。沒有清政府的財政支援,墾荒屯田的想法終究成了畫餅充飢。
所以,能夠進攻成都的清軍不是川北那些象徵性的少量駐軍,而是秦、蜀接壤的重地,廣元的清軍。無論運輸向保寧還是重慶的糧草,清軍都是在廣元裝船,然後順流而下運輸到前方。
若攻成都,清軍肯定會從廣元出發,沿著嘉陵江直奔劍閣,在劍閣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