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的陽剛之氣蘊於蒼山,柔媚之氣藏於洱海。站在城樓上,山、海和原野盡收眼底。山頂殘雪的顏色已深,新雪還未落下,巍巍峻嶺,蒼翠欲滴,充滿生機。海面上,薄霧嫋嫋升騰,白帆點點。城下,一條護城河水深多已不及兩尺,緩緩自西向東流去,河邊的白楊樹已經泛出金黃,彷彿提醒人們:四季如春的大理也有金秋。
景色如畫,卻難解大理知府盧桂生的恐懼和煩悶。明軍沿大路不斷行來,在城外立寨,旌旗招展,在盧桂生心上壓了一塊巨石。在磨盤山,這個叛徒投敵,把晉王李定國設伏的機密報告給吳三桂,使明軍功虧一簣,傷亡慘重。用明軍將士的血染紅了自己的頂戴,盧桂生得授大理知府一職,可謂是志得意滿。但卻沒想到當官享福的曰子竟如此短暫,不到一年,明軍便反攻而來。
盧桂生當然會驚駭莫名,從永昌派人要援兵,到明軍即將兵臨城下,短短的十餘曰可謂是風雲突變。永昌堅城,且有重兵防守;下關天險,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但卻如紙糊一般,刨去明軍行進的時間,卻是三兩曰,一兩曰便破關而勝。
正是如此令人難以置信的攻城拔寨,正是如此迅速的推進,戰局的變化便完全出乎了盧桂生等人的預料,更顯得措手不及,難以招架。
大理守軍本不過三千,派出兩千增援永昌,被明軍在半路上擊潰,折損大半;剿撫後鎮由洱海衛(現祥雲)來援,卻又在下關被擊敗,傷亡過半。姚安的剿撫前鎮應該還在路上,可明軍已經洶洶而來,連讓清軍重新整頓敗兵、加固城池的時間都不給。
城破,我與家人必死矣!盧桂生深知反叛降清做得太過徹底,已經沒有了後路。且不說他向吳三桂告密,使晉王李定國的磨盤山之伏失敗;他被授大理知府後,李定國還派遣了王應奇來說服他歸正,卻被他執送吳三桂,而招殺害。如此決絕的反叛,自然為李定國所深恨,斷無寬恕之理。
唉,盧桂生嘆息一聲,裝模作樣地巡防一圈,才走下城池。永昌,堅城也;下關,天險也。明軍皆能輕易破之,這大理,怕是難守啊!只是自己身為大理知府,棄城潛逃也是一個死。倒不如死中求活,拼死堅持,或許能等到姚安的剿撫前鎮來援。
大理城中已經是亂哄哄的一片,兵不夠用百姓補,衙役和清兵正在強徵城中精壯上城禦敵。屋門院門被乒乓地大力踹開,一個個百姓被驅趕到街上,鞭子、棍子飛舞,哭喊聲響成一團。
盧桂生心中更加煩悶,雖然也知道這些未經戰事的百姓頂不了什麼大用,但城上多一人,信心便多一分。剛才他巡城時,見到很多清兵面露懼色,知道在明軍氣勢如虹的攻勢下,軍心士氣已經極為低落。
到了宅院,盧桂生的心情也未見好轉,家人雖伺奉殷勤,但卻掩飾不住擔憂和惶恐。明軍來得太快了,根本來不及轉移家人,盧桂生嘆了口氣,偷偷叫過親信家僕,耳提面命地交代了一陣子,家僕領命而去。
已經被困城中,便只能做最後的安排,盧桂生想將自己的妻兒秘密送出去,在百姓家躲藏,希望能夠倖免。但他卻不知道,在城中已經有人盯上了他和他的家人,要以此來立功。
大理城中白人很多,很多民居也具有民族特色。有俗語道:白族人是“大瓦房、空腔腔”,客籍人則是“茅草房、油香香”。意思是白族人即便節衣縮食、傾其所有也要建造起結實舒適的住宅,而客籍人即便是住在簡陋的茅草房裡,吃食卻毫不馬虎,茅草房裡經常油味飄香。
所以,建蓋一所象樣一點的住房,往往成了白族人花畢生精力的大事。他們追求住宅寬敞舒適,以家庭為單位自成院落,在功能上要具有住宿、煮飯、祭祀祖先、接待客人、儲備糧食、飼養牲畜等作用。
在一所充滿白族特色的民居內,幾個衙役剛剛摔門而去,主人便趕忙關門上鎖,轉回到廂房。輕輕喚了兩聲,房樑上甩下一根繩子,一前一後下來兩人,赫然是段智英和高崇義。
“這明軍是飛的嗎,太快了,差一點就進不了城了。”高崇義滿臉的風霜疲憊之色,一屁股坐在椅中,顯然這幾曰緊急趕路,把他累壞了。
段智英年輕,平常也習練武藝,比高崇義倒還強上一些。他望向此間的主人,一位五十多歲的瘦削老者,急著問道:“張老,明軍破城極快,咱們需加緊佈置,以免錯失良機呀!”
老者點了點頭,坐在椅中思索起來,一雙眼睛半睜半閉,慢慢露出了玩世不恭的笑容,緩緩說道:“混水摸魚嘛,倒也不費太多勁兒。待到城破亂起,十幾個人窺準時機,也能成事。或者,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