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巖那年都準備考研究生,因為工作的事給耽擱了。現在,完全靜不下心去學習,主要是沒時間。道:“現在報考也不遲啊,就不知道您收不收我?”
溫學群停止腳步看了一眼,繼續向前道:“你要回來我當然歡迎,不過你有時間嗎,盡哄我開心。是不是遇到什麼不順心的事了?”
喬巖撓頭一笑,道:“什麼事都逃不過您的眼睛,也沒什麼,就過來看看您。”
溫學群沒再追問。回到家沏好茶,坐在小院裡曬著太陽道:“上週末,呂澤鴻來我這裡坐了兩個多小時,雖然沒聊工作,但我能感覺出來他心事重重,甚至有些急躁。要說他當了領導幾十年了,不應該如此沉不住氣,一定是遇到難事了。”
“今天你又跑過來,說明你們在為一件事而困惑,還在辦楊清泉的案子嗎?”
喬巖坐在旁邊,笑了笑道:“什麼事都逃不過您的眼睛,山野多隱士,大智通國事。欲知朝中事,山中問野人,您就是武功高強的隱士,哈哈。”
溫學群不由得跟著笑了起來,擺手道:“我從來不關注你們官場上的事,麻煩!活得輕鬆自在點多好。比起朝中事,我更喜歡觀察你們的心理變化。老呂那天問了個很高深的問題,他說,心境的最高境界是什麼,要不你來回答?”
喬巖蹙眉想了想道:“無我境界?”
溫學群微微頜首道:“這個問題沒有標準答案,不同層次不同年齡理解是不同的。無心,無我,無慾,無疆,甚至天人合一,鳳凰涅盤,都是一種境界。”
“心學大師王陽明曾說過,身之主宰便是心,心之所發便是意。格物參悟,這不是一朝一夕的。尤其是你們身處複雜的官場,修心幾乎不可能。有些所謂的官員自詡達到了一定境界,狗屁,誰能抵擋得住慾望的誘惑。包括你,照樣無法抵禦,只不過你懂得剋制而已。”
“修心修行,這條路必須走,面對世俗,要懂得寬心,容天下之物;面對慾望,要學會虛心,受天下之善;看待萬物,要平心,應天下之變;遇到困惑要潛心,明天下之理。人生那有一帆風順,你的煩惱是別人走過來的坎,當想不通的時候,適當放棄,韜光養晦,等待時機的出現,或許有更好更優的解決方案。”
溫學群的話頗為深奧,喬巖有些理解不了,道:“老師,我現在就遇到了這樣的煩惱,明明知道他罪孽深厚,卻無能為力,甚至想過破釜沉舟,大不了魚死網破。”
溫學群笑而不語,搖晃著躺椅片刻道:“給你講個故事吧。當年我們插隊的時候,從城市到農村,一切都是新鮮的,一群十五六的小孩子每天唱歌跳舞,集體勞動,好不快活。還沒堅持了一個月,當初的笑聲再也聽不到了,全都躲在被窩裡哭鼻子。”
“我也哭過,你想啊,一天體力活都沒幹過,把拉到偏僻貧窮的小山溝裡改造,每天天不亮就得去地裡幹活,要是掙不上工分,就得餓肚子,即便掙到了工分也吃不飽,餓得兩眼冒光。”
“這時候,曾經很團結的知青不再團結了,各自想各自的辦法。有的為了填飽肚子,去偷去搶,有的女生乾脆嫁給了當地農民,還有的找關係想辦法調回城裡。”
“尤其到了後期,有知青開始返城時,大家都坐不住了,想盡各種辦法爭取返城名額。女的有天然優勢,直接獻身,而男的呢,各種勾心鬥角,相互陷害檢舉,就為了早點回城。恢復高考那年,不知有多少人互相殘殺,失去了寶貴的機會。”
“我屬於沒出息的那個,不和他們爭鬥,一直等待機會。有一天,他們發現了村長家裡私藏了大隊的糧食,就有人串聯起來要去公社反映。大部分人都去了,我藉口肚子不舒服沒去。結果可想而知,那批人全部受了害,而我拿到了參加高考的資格。”
“後來,全部都返城了,只有極少個別人留了下來,而命運發生了截然不同的改變。多數人回城後都過得不如意,相比起他們,我過得還算不錯。”
“後來有一次聚會,有個知青問我,當初為什麼不一起去公社檢舉村長。我說,咱們今天的生活狀態說明了一切。村長私藏糧食,難道村民不知道嗎,還是公社領導不知道,為什麼你們要去捅破?也許,他私藏的還有公社領導的份,這不是給整個公社臉上抹黑嗎。”
“何況,你們檢舉的目的也不純,不就是為了返城的名額嘛。就算我去了,舉報成功了,名額會有我的份嗎?真正受益者是挑事的人,大部分人都做了嫁衣。”
“我說完後,所有人都沉默了。之後,再沒有聚過餐。偶爾打電話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