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顯,呂澤鴻不是和他商量,而是通知他。喬巖儘管一萬個不願意,也只能答應。
呂澤鴻繼續道:“回來後,你就去九室。廣良不會辦案,需要你這樣的得力助手。另外,九室空缺一個副主任職位,等機會合適了就上去。這些話,我都和廣良說過了,他應該告訴你了。”
“從明天起,‘2·28’專案組正式解散,只留少部分人繼續辦案,你暫時撤出來,移交給許建勇完成掃尾工作。”
呂澤鴻沒說明原因,喬巖也沒追問,做出這個決定,不是單方面的某個原因,估計是各種因素疊加起來被迫做出的選擇。
這個案子牽扯到省領導,自然有人惶惶不已,生怕那天爆出大雷,毫無顧忌引爆,必然會震得上下動盪不安。要再牽扯出無數人,怕是無法收拾殘局。
另外,這時候讓喬巖撤出來,呂澤鴻有意在保護他。不想讓他越陷越深,到最後無法自拔。萬一那天真調離了,將會成為眾矢之的。
喬巖明白對方的良苦用心,長舒了口氣道:“好的,明天我就移交。”
呂澤鴻犀利的眼神掃過喬巖,道:“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喬巖很想問問牽扯孔景龍的線索如何處置,看到他威嚴的眼神放棄了,搖搖頭道:“沒有了,服從組織安排。”
呂澤鴻起身拍拍他的肩膀道:“喬巖,你很優秀,而如今坐在一輛失控的列車上,是會緊急剎停,還是墜入萬丈深淵,我們誰都沒底。現在,頭頂上有一架直升機,爬出來就能安全離開。不要把自己當成超人,試圖開著列車衝過對面的懸崖,萬一失敗了,什麼都沒有了。”
“當然,這列列車發車前是我下達的命令,可誰也不知道他會失控。想著開往春天,卻到了寒冬。把你的想法趁早放棄,還是坐直升機離開吧。”
呂澤鴻重重拍了兩下,轉身離開。
喬巖望著他的背影,心裡說不出的滋味。這場戰鬥,到底是勝利了還是失敗了,現在似乎並不重要了。
回到家中,艾琳正坐在沙發上謀劃著旅遊線路。喬巖挨著坐下看了看道:“你能請了假嗎,如果能請了,咱們一半天就出發。”
艾琳有些難以置信,點了點頭道:“沒問題,我早就和我們主任說好了,你能走開嗎?”
喬巖將其攬入懷中,道:“我暫時解放了,只要你沒問題,咱們就出發!”
“哇!太高興了。”
艾琳開心地鑽進懷裡,在她的眼裡,喬巖成了她的全部。在外面接觸到冰冷複雜的人性,回到家中才有一絲溫暖溫馨的歸宿。就在此刻,他打算做出一個決定。
次日,喬巖早早來到基地。值班室值守人員早已沒了之前的激情,坐在那裡不停地打瞌睡。這個時候要是楊清泉發生點什麼事,罪責難逃。
馬上要離開,喬巖沒有多言。隔著玻璃看到楊清泉呆呆地坐在那裡,眼神裡早已沒了光。彷彿被浪花衝上岸擱淺的魚,頂著炎炎烈日大口喘著氣,期待著海水再次漲潮,能重返大海。可眼見海岸線越來越遠,生還的希望越來越渺茫,只能眼睜睜地等死。
人在絕望的時候,眼睛是灰色的,就像蒙了一層紗,乾涸而渾濁。尤其在失去自由的時候,每天面對空蕩蕩的房子,就連見到陽光都是奢侈。沒有人進行情感交流,積壓在內心的情緒無法發洩,已經完全沒了時間的概念。
這時候,一縷陽光從狹小的窗戶照射進來,正好照在楊清泉臉上。他緩緩地轉過頭,抬起手遮擋,眯著的眼睛慢慢睜開,擠出一絲略顯酸楚的笑容。進而用手指觸控飄蕩在陽光裡的浮塵,輕輕攪動,漫天飛舞,他似乎找到了樂趣,不停地畫著圈看塵世流轉。
看到這一幕,喬岩心裡五味雜陳。從人性角度出發,他看著楊清泉在短短地兩個多月時間,從一個意氣風發,不可一世的高階官員,淪落到現在的行屍走肉,體重從一百八十多斤暴瘦到一百一十斤,臉頰深深地凹陷下去,泛白的頭髮脫了一大半,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見,完全換了個模樣。
值班人員猛地站了起來,揉了揉眼睛恭敬地打招呼,連連道:“喬書記,昨晚就我一個人值夜班……”
喬巖沒聽他解釋,道:“你把楊清泉帶到活動室,我和他聊一聊。”
“好的。”
說是活動室,比起留置室稍微大了一點,能見到更多的陽光。裡面什麼都沒有,想要活動如同騾子拉磨般一圈一圈轉悠,除了無死角的監控系統,還有兩名值班人員盯著,所有的隱私都暴露在別人的眼皮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