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巖徹底懵了,周國慶居然敢這麼幹,膽子也太大了吧。鄉里不作為,那縣裡的職能部門呢,坐在辦公室如何瞭解災情。都啥時候了,還在那制定方案,簡直無語透頂。只能說,縣裡自上而下沒有重視這次雪災。
喬巖不知道胡月有沒有聯絡上馮瓊,現在的情況是,沒人管許家村。該怎麼辦?讓他回去,這個樣子能回去嗎?
喬巖沉默片刻道:“大海哥,我想打個電話,有沒有辦法?”
許大海抬頭看著他道:“鄉里昨晚也停電了,整個鄉政府亂成一鍋粥,我只知道鄉政府郵電局有電話,這讓我去哪想辦法。”
又一陣沉默。看來,想要和外界取得聯絡,只能想辦法走出三河廟鄉。問題是,村裡都出不去,又能有什麼辦法。
喬巖的手機已經沒電了,連唯一的一線希望都沒有了。眼下,只能安靜地等待縣裡制定出方案。
喬巖有些不死心,起身道:“大海哥,你在村裡盯著點,不能出任何意外。我現在下山,想辦法找援兵。”
許大海瞪大眼睛道:“喬老師,你瘋了吧,我今天下去的時候都差點栽到溝裡,路上的雪足有七八十公分,白天如此,何況晚上。現在又開始下雪了,不行不行,絕對不行。要下去,好歹等到明天再說。”
“那怎麼辦,我們總不能就這樣乾等著吧。”
許大海又一聲嘆氣道:“不礙事,好在咱村人不多,這五眼窯洞能擠下。再等等吧,也許明天就有轉機。”
“大海,大海,快!二爺不行了。”
聽到此,許大海立馬起身跑出去,喬巖跟在身後過去一看,只見一群人圍著許二爺,面色烏青,眼如枯燈,氣若游絲,嘴巴一張一合想要說什麼。羊倌過來摸了摸手腕,神色凝重地搖了搖頭。
不一會兒,許二爺用盡全身力氣喊道:“爹,娘,我來看你們了……”說完,高高舉起的手緩緩放下,閉上了眼睛。眾人立馬撲在身上放聲大哭起來。悽慘哭聲,迴盪在山谷。
看到這一幕,喬巖不由得眼眶發熱。經歷了太多的死亡,已經留下陰影,無法直視面對。把許大海叫出來道:“按照你們村裡的習俗,如何處置?”
許大海用粗糙的手擦掉眼淚道:“三天後出殯,可這完全沒有準備啊。他孩子都在外地,怎麼通知。我們父親是叔伯關係,再怎麼樣也輪不著我來操辦喪事啊。”
喬巖想了想道:“特殊情況特殊對待,總不能讓二爺就這樣晾著吧。要不你和長輩們商量一下,得儘快處置。”
許大海紅著眼睛點點頭,撩起門簾進去了。
還不等這茬子事過去,另一茬事又冒出來,他的學生許倩突然高燒,渾身滾燙,神志不清,用體溫計一量,40.8°,比較嚴重。家裡人翻箱倒櫃找出過期的退燒藥吃下去依舊不管用,幾個有經驗的拿著雪為其擦拭身子,試圖降溫。還有人說,是許二爺附身,拿著一堆符焚燒迷信治療。
喬巖乾著急沒辦法,像這種情況得趕緊送往鄉衛生院。可這糟糕的天氣,又怎麼下去。就算下去,誰敢保證路上不出什麼意外。此時此刻,才體會到什麼叫絕望。
喬巖把眾人勸開,不讓他們再用各種偏方治療。頭上搭了塊毛巾物理降溫,讓不停地喂水喝。安頓好一切,把許大海叫出來道:“今晚必須得下山,二爺都這樣了,不能再耽擱許倩,你和我去。”
許大海同樣沒有辦法,只好答應。倆人穿好衣服,拿著手電筒準備出發。
晚上的天氣比白天更加惡劣,冷自然不必說,關鍵風特別大,壓根走不動。走了不到一里地,倆人累得氣喘吁吁,疲憊不堪。即便如此,咬著牙繼續前行。
走了將近一個小時,喬巖體力明顯不支。找了個背風口準備休息一下,忽然看到遠處隱隱約約有燈光在閃爍,頓時來了精神,仔細一看道:“大海,你看,那是不是車燈?”
許大海眯著眼看了半天道:“好像是,也好像不是。這麼晚了,誰會來這裡,這路能爬上來嗎。我看像鬼火,聽老人常說,我也是頭一次見。”
喬巖不相信牛鬼蛇神,堅信自己沒看錯。等了一會兒,光團再次出現,這次看清了,射出了兩條線,肯定是車。緊接著,一連串燈光跟著蜿蜒向山移動。像星火,像希望,燎原而趨近。
又過了一會兒,發動機的聲響傳來,車子離他們越來越近。喬巖趕忙打起精神站在路中央,等車子出現時不停地揮舞著手。像是荒野求生裡的野人,亦或絕地生還後的孤勇,終於等來了渺茫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