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林大人說得太對了,家父和蘇老先生,正是這種至交。蘇老坦蕩的脾氣,從不記恨的性格,贏得了家父的深深好感。其後家父和蘇老同受王安石案的牽連,被貶流放,兩人還曾互相勉勵。後來蘇老在杭州為官之時,家父到杭州督查水利,兩人還曾有過見面。”
原來是這樣,兩人過往如此交從神秘,難怪竹舍外懸掛著蘇軾的詩詞。
林星自然而然地問道:“令尊是科學巨匠,本人久仰大名,嚮往已久,不知令尊大人可在府中,我想見他一面,聊表敬意。”
沈軍神色一黯,道:“家父已經仙去三年了。”
林星一愣,想不到沈括居然已經死了,沒能見到這位科學巨匠,不得不說是一件遺憾。
沈軍很快調整心情,道:“家父去世之時,走得非常安詳,他已將夢溪筆談交付給我,也算了卻一件心事。只是他回想起此生對蘇老的種種誹謗、誤解、貶損和中傷,依然不能釋懷,可以說,如果說家父生前還有些許遺憾的話,就是未能得到蘇老的諒解。”
坦白說,沈括做官確實很失敗。相比於他在科學上的巨大成就,政治上的他乏善可陳。他逼蘇軾年長五歲,卻比蘇軾晚六年考上進士。兩人都曾在“皇家圖文館”做過事,雖然是短暫的同事,但當蘇軾於公元1066年回家奔父喪歸來之後,兩人卻走上了截然不同的政治道路。公元1069年,王安石變法,沈括受到重用,擔任變法的財政長官等許多要職;蘇軾則和保守黨領袖司馬光一起,組成了變法的反對派。
或許是政治道路的不同,又或許是不服氣蘇軾在文壇的地位,沈括對蘇軾非常嫉妒,三番五次地迫害他。蘇軾在杭州為官之時,沈括奉命到杭州督查水利,雖然政見不同,但蘇軾還是把沈括當成老朋友,還把新作的詩詞抄錄一份給沈括。誰知沈括回京之後,卻對蘇軾的試逐字拆解註釋,斷章取義,汙衊蘇軾有造反之意,其中最著名的那句“根到九泉無曲處,世間唯有蜇龍知”,被沈括曲解為“皇帝如飛龍在天,蘇軾卻要向九泉之下尋蜇龍,不臣莫過於此”,於是蘇軾鋃鐺入獄,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烏臺詩案”。
沈軍每每想起父親臨終時的遺言,總是喟然感慨道:“家父常常感嘆,自己做事完美無瑕,做人卻差強人意。他平生憾事,就是不能在蘇老面前懺悔,求得他的原諒。現在家父已去,這個遺願只能由我這個做兒子的來完成了。”
看到沈軍這副長吁短嘆的樣子,林星忍不住微笑著安慰他道:“沈先生,此舉大可不必了。事實上,蘇老先生早已寵辱不驚,一切恩怨情仇,皆已隨風而去,他早就不放在心上了,你又何必繼續執著介懷呢?”
沈軍訝然看著他道:“林大人,你怎知道蘇老已不放在心上?”
林星遂將自己和蘇軾的交談經歷細細道來,沈軍聽得非常認真,不時插問幾句,時而感慨萬千,時而頷首點頭。
林星說完之後道:“沈先生,你想想看,蘇老現在連政治宿敵王安石都已經放下芥蒂,一笑置之,更何況是令尊呢?非我誇大,蘇老先生現在的境界,確實是到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地步,沈先生要去懺悔,就大可不必了。蘇老根本不在意這些了。”
沈軍長嘆一口氣,深表贊同道:“蘇老的人格越來越偉大了,這種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一般人豈能達到?家父若是在世的話,定會十分欣慰。”
林星笑而不語。
沈軍平素積慮日深,心中常有芥蒂,此番聽完林星之言後,心頭大石頓時卸下,如釋重負道:“林大人,真應該好好感謝你!若不是你結識了晚年的蘇老,我和家父到現在還在為過去的事情耿耿於懷,現在總算放心心頭大石,可以安然面對新生活了。”
林星道:“沈先生言重了。”
李清照在旁目睹了這一幕,欣然笑道:“好耶!我本來只是讓林大人陪我來尋路的,想不到林大人居然和蘇老是舊識,更想不到此行能幫沈叔叔解開心頭鬱結。看來我這次做了一件大大的好事哩!沈叔叔,你說,你要怎麼謝我?”
沈軍一臉慈祥地笑道:“是啊!清照,你這次幫了我一個大忙,我一定要好好謝你。不過在謝你之前,我也要謝林大人。”
林星好整以暇道:“沈先生,你已經謝了很多次了。”
沈軍站起身,走到牆角的書架上翻找,一邊找一邊道:“空口之謝,不成敬意,我要送林大人一樣東西,聊表謝意。”
說完轉過身來,手中拿著一本找到的書籍,恭恭敬敬地遞到林星手中,道:“這是家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