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卒營就是扶蘇為了關押兩百獄卒的地方,剛一走入降卒營,一股子臭味便撲面而來。扶蘇有些皺眉,卻也沒有言語。這些地方那些監犯出身的輔兵可不會仔細地認真打掃。雖說不算多髒,卻也比不得傷兵營以及正卒所主的營地。
巡視了降卒營的營地,扶蘇卻發現這些獄卒對自己的眼神並不如何友好。畢竟扶蘇自己手下就沾染了好幾條獄卒的人命,不受降卒喜歡也是正常。看著這些降卒眼中的戾氣,扶蘇知曉,短時間內這些人是不可用了。畢竟如房翩那種情況並不能複製。一來沒有那麼多有才能的人能讓扶蘇去做出姿態浪費不多的力氣去對付。二來,大多數的獄卒畢竟還是跟魚家利益一致,牽扯眾多的,讓他們叛離魚家,極難做到。
看到降卒營中的哀嚎著的降卒,扶蘇心中有些不忍。心中計算著傷兵營的地方,卻感到腦袋一陣眩暈。看著傷口隱隱有崩裂的架勢,扶蘇苦笑一聲。看來自己就算再想如何敬業,這身子也撐不住啊。
索性也不去想那麼多得失利害,站在監房之外,對著裡間的降卒道:“話,我不多說。我也沒有那麼多時間和必要來和你們解釋我的仁慈。你們只需要記住,你們是我大秦子民,是我贏氏的子民。所以,儘管你們效忠魚家,效忠叛逆。但依照秦律,判決沒有下來,你們也沒有繼續犯罪的情況下,我會給與你們大秦子民的待遇。魚澶!”
扶蘇的聲音不算重,甚至因為身子虛弱而顯得有些輕。只不過聽在魚澶心間卻猛不重錘,不斷捶打。聽到扶蘇的呼喚,魚澶猛然覺得心神一振。高聲道:“回公子,屬下在!”
扶蘇指著這些傷卒道:“你安排人,將這些圍欄拆掉,既然解下了武器那便不是敵人,何需如此防範?伙食和衣物供比照輔兵降下一等,不過不可短缺了他們應有的那份。還有”扶蘇突然感到腦中昏沉沉的睡意,話語也慢了一份。暗暗用月芷的那把短匕再手指尖扎了一下,精神一振,繼續道:“還有,這些降卒,都是我大秦子民。他們的性命在未判決之下,我要給他們都從老天裡搶下來。你再從傷兵營劃出來一部分,給這些降卒之中傷卒治療。記住,都是我大秦子民啊!”
在一眾獄卒複雜的眼光中,扶蘇轉身離去。扶蘇走得輕巧,去不知扶蘇一番話在眾人心中造成了多大的衝擊。古來戰事殘酷,降卒不說殺掉也就算仁慈了,能如扶蘇這般寬待甚至用本就不多的醫療資源救治降卒,千年以降也就扶蘇一人了。
而且扶蘇死死扣住“大秦子民”四字更是讓一眾獄卒心中羞愧,面上發燙之餘對魚家的忠心也狠狠動搖了起來。扶蘇來自後世,秉承後世的觀點,心中沒有這個時代輕賤人命,漠視民生的思想。故而,也不會想到他一番話能對眾人心靈之中造成多大的衝擊。
後世討論秦亡,眾說紛紜。可有一種,也許是從小民的角度來最合適的。那便是秦庭失去了百姓的擁戴,百姓心中沒有那份對秦庭的歸屬感!
天下豪傑紛紛起義的時候,趙高仍舊幻想著秦土能夠儲存,以為既然六國故地都鬧起來了最多那秦帝不做,換成秦王。趙高的這番幻想並未持續多久便被殘酷的現實擊破。從秦帝降為秦王,秦土卻仍舊不能儲存被漢所奪去。其間也許是秦命數已到,天亡秦了。可事實上,整個秦隴之地上的秦人已經對秦庭失去了信任。對於這個只能榨取他們最後賴以為生財富的政府不再去支援,秦庭在根底上失去了秦人的擁戴。再也不復六國伐秦時是數十萬秦人自負武器糧秣援都城的盛況了。秦人對這個朝廷沒了歸屬感,沒了擁戴那麼誰還會去維護這樣一個王朝?
秦朝在二世的時候稅賦增加到了民眾收成的三分之二,一年服役的時間甚至長達一半以上。統計下來的民眾一生之中要無償為政府工作二十年到三十年的時間。這樣沉重的負擔如何不讓民心離去。
眼下,雖說秦皇仍在,帝國的秩序和財政仍舊得以運轉。比起前代以來最龐大的帝國仍舊一副天下皇朝的姿態,南征北伐,國威四夷。可帝國光鮮亮麗的外表下,已經開始顯現出膿瘡。
隴西處秦隴西陲之地,距離咸陽心臟不過數百里,按說應當是中央直接影響威懾到的地區,地方豪族影響縱然再如何強大,普通民眾也不會一下子都沒了愛國之心跟隨叛賊進攻秦國腹心。
但事實上卻非如此。魚家短時間內擁兵三萬便是例證。就算撇去一萬人是魚家勢力集團內的兵士,可其餘兩萬如何解釋?只能說,秦庭不斷加大的稅賦,不斷延長的徭役讓隴西之民對秦庭的怨憤積累到了一個相當可怕的境地。只有這樣才會讓敢於為國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