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嚴最先反應過來。他含笑起身,繞過屏風,走到諸葛亮的面前,躬身施了一禮:“將軍,看樣子今天是談不成了。魏霸剛剛送來一份作戰計劃,我還沒有審閱完,稍後便呈與陛下與將軍過目。將軍,好好將養身體,別聽魏霸胡說八道,宮中府中,俱為一體,將軍大可安心的住著,只要陛下不說,誰敢說將軍半個不字。”
不等諸葛亮說話,李嚴哈哈大笑,大搖大擺的走了。笑聲中充滿了快意,充滿了輕鬆。就像是被人欺負了很多年之後,終於報復回來了,心裡那份得意無法宣諸於口,只能用這種大笑來表達。
“宮中府中,俱為一體”,是諸葛亮第一次北伐前上的《出師表》中的話,剛才魏霸指責諸葛亮把皇宮當丞相府,賴在這裡不走,有悖於臣子的本份,現在李嚴又用這句話來諷刺諸葛亮,用意是一樣的歹毒。屏風後面坐著的那些人哪個不知道這句話可以引申出什麼樣的含義?
當年諸葛亮大權獨攬,沒人敢拿這句話做文章,可是現在他不再是大權獨攬了,這句話就很容易成為罪狀。之所以沒人這麼做,只是他們明哲保身,沒人願意做第一個,現在魏霸捅破了這層紙,李嚴當然不甘示弱,也要在諸葛亮的胸口再捅一刀。
這件事一過,魏霸和諸葛亮還有緩和的餘地麼?沒有。既然如此,李嚴還要擔心什麼,有了魏霸的支援,他根本不需要再對諸葛亮假以顏色。趁著這個機會撕破臉皮,光明正大的與諸葛亮爭鋒,對李嚴來說是再自然不過的選擇。
李嚴走了,其他人卻沒有動,一個個坐在那裡苦熬。這時,對面的屏風後一聲輕嘆,皇太后吳氏的聲音傳了過來:“諸君都散了吧。國事繁重,還有勞諸君,總在這裡坐著可不行。”
趙雲等人如釋重負,齊聲答應,卻沒有走開,一直聽到對門腳步聲漸漸遠去,他們才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圍著諸葛亮,用無限憐憫的目光看著他。誰會想到縱橫無敵的諸葛亮會有今天,被一個年輕人當面指責不臣,旁邊還有這麼多重臣聽著。
趙雲嘆了一口氣,躬身施了一禮,轉身離開。
接著,杜瓊也走了。他一邊走一邊搖頭嘆息,直到此時此刻,他還不能確信自己剛才經歷的一切是真的,而不是幻覺。
魏延在原本給魏霸準備的那張席上跪了下來,雙手扶膝,下巴抵在胸前,脖子就像折斷了似的。他一聲不吭,就那麼跪著。
良久,諸葛亮的眼珠轉動了一下,咳了一聲:“文長,出宮後直接回家麼?”
魏延點了點頭。他現在是右車騎將軍,聽起來很威風,其實沒什麼實權,不在家裡待著還能幹什麼。
“順道把我帶回家吧,這裡的確不太合適養病。”
魏延一愣,抬起頭,驚訝的看著諸葛亮。聽諸葛亮這意思,他還覺得魏霸說得對?
“丞相,犬子他”
“文長,別說了。”諸葛亮落寞的一笑:“是我行事荒悖,考慮不周,不怪子玉。他經歷過太多的危險,謹慎一點也是可以理解的。”
魏延尷尬的搓著手,起身趕到諸葛亮面前。“那丞相,我扶你。”
“多謝文長。”諸葛亮搭著魏延的肩膀,站了起來。他實在太虛弱了,站都站不穩,幾乎是掛在魏延的手臂上,輕飄飄的,一點份量也沒有。魏延鼻子一酸,不禁落淚。他扶著諸葛亮,緩緩的走出偏殿。
天子劉禪在黃皓等人的陪同下,一邊整理著衣帶,一邊跑了過來,看到諸葛亮靠魏延身上走出偏殿,不由得愣了一下,喃喃的說道:“相父,你這是”
“陛下,老臣要回家休息。”諸葛亮推開魏延,搖搖晃晃,如風中飄絮。他幾乎耗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勉強站直了身子,臉上冷汗涔涔。他對著劉禪深施一禮:“多謝陛下連曰來的恩寵,老臣感激不盡。不過,老臣住在宮裡,於禮有悖,這就回家休養。待身體稍好,再來見駕。”
劉禪眨著眼睛,一時有些不太適應。多少年了,諸葛亮都沒這麼客氣的跟他說過話,今天這是怎麼了。不是說要試探一下魏霸的忠心嘛,朕換了個衣服就趕來了,怎麼散了?
魏霸離開了皇宮,卻沒有回家,他來到了趙府。
趙統今天休沐,正在堂上陪潘翥、孫登聊天。潘翥隨魏霸回成都,來看妹妹,把家裡的情況通報一下。大舅子上門,趙統自然要熱情接待。他們剛坐下不久,孫登就來了,也是看妹妹的,不過他看孫魯班是次要的,真實目的是來打聽宮裡的事。諸葛亮要對付魏霸這樣的事,當然瞞不過孫登的耳目,魏霸一進宮,孫登就收到了訊息,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