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顧不上醫生的反對和我那倆個僱員的勸解,還是堅持著出了院,我得看看孫華究竟是不是真的那麼安份。
公司的倆個小夥子來接的我。
“孫總怎麼沒來?”
我記得孫華說過要從“南海娛樂總彙”借輛車來接我出院。
“不知道,這兩天沒見到他。”
我仔細一想確實是這樣,自從那天給醫院送支票以後,孫華再沒來看過我。難道這傢伙果真做了什麼不敢讓我知道的事情?
我的頭又疼起來,這回我可顧不上那陣陣的眩暈,催促著倆個手下和我一起往公司趕。
孫華什麼時候離開海口的誰也不知道,就連“南海娛樂總彙”的老闆趙國際也不知道他的去向,他甚至沒有結清在“南海娛樂總彙”的工資。
我和倆個手下回到公司的時候,發現保險櫃裡鎖著簽發支票用的我和孫華分別掌管的兩枚圖章和一封孫華留給我的簡訊。
在信中,孫華告訴我,他走了,不是乘人之危捲款潛逃,而是他知道我的被打,完全是因為我們當初僱傭的那夥給遊戲廳搗亂的玩家們出賣了我們,不知是哪個惱羞成怒的遊戲廳老闆僱傭了一夥打手來報復我。
孫華在信中說,他必須離開海口,因為可能下一個被襲擊的就是他。
“我不想有一天不明不白地橫屍街頭,我猶豫再三,只有逃到一個沒有人能夠再傷害我的地方去。凡子,對不住了,我們合作一場,在你面前我難以啟齒,我怕你把我當作懦夫,但我又實在不願意每天生活在心驚膽戰之中,我不得已出此下策,如果有朝一日我們再見面的時候,我希望我們還會是朋友。”
在信的最後他這樣寫到。
我給銀行打電話核對了帳目,孫華把我們現有的資金和存貨統算在一起,按照股份的比例提走了他那部分利潤和當初開辦公司時他投入的四萬五千塊錢股本。雖然是不辭而別,但孫華畢竟還沒有趁人之危地吞掉屬於我的那部分股本和利潤,儘管他被死亡的威脅嚇跑了,但跑得還象個男人。
我茫然若失地傾頹在床上,望著眼前倆個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蒙了的小夥子,久久地說不出一句話。
當初滿懷豪情地闖進這熱火朝天的大特區的時候,我心中充滿的是怎樣宏偉的抱負和激情呢?在我四處碰壁,幾乎衣食無著的時候,雖然也惶恐過,失落過,但我畢竟頑強地挺了下來,終於有了今天小小的成就,沒想到的是在我和孫華的事業正在蒸蒸日上,準備大幹一場的時候,卻遭受了身心雙重的重擊。我不能責怪孫華的臨陣退縮,每個人都有珍惜自己生命的權力,在生命和財富之間,絕包括我的絕大多數人都會選擇前者;我也不會去深究那買兇傷人的遊戲廳老闆,當自身利益受到損害時,有些人是會失去理智的,而我和孫華在攫取利潤時確實以不太光彩的手段損害了別人的利益,我們只有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雖然這代價看起來多少有些沉重。
在這無數人嚮往著,無數人為之奮鬥著的大特區的土地上,我奮鬥過,成功過,也失敗過,現在我不再是一個初出茅廬的熱血青年了,我更不再是一個一無所有、赤手空拳的淘金者了,我擁有很多一年前上島的時候難以想見的東西,經驗,財富,甚至僱員,而即使在我遭遇到事業的挫折和生命的危險的此時此刻,我依然堅信,在未來的日子裡,我會擁有更多更多的成功,回首過去,我卻也確確實實地失去了很多很多彌足珍貴的東西,我的愛人,我的朋友,我的鮮血,乃至我的健康。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應該算是一個成功者,還是一個失敗者。我可以象孫華那樣,為了最可貴的生命離開這裡,去過一份安穩、富足、平靜的生活,但當我回憶起這段刻骨銘心的難忘的經歷的時候,當我懷念當年的信誓旦旦的理想和抱負的時候,我能夠坦然地對自己說,我真的無怨無悔嗎?
生活從不憐憫失敗者,大特區的生活就更始如此。
張大換走了,馬大慶走了,陳晨也走了,如今是孫華了,從此我又將孤軍奮戰,沒有了愛情和愛人,失去榮辱與共的朋友,掮負著精神的重壓和受傷的身體,獨自面對一切,不論是成功還是失敗,也不管生存還是死亡,我都得頑強地在這條自己選擇的道路上走下去,直至那無盡的未來。
海南過去不是,現在不是,將來也註定不會是一個遍地黃金的地方,但它卻是一塊真正的試金石,在磨砥中淘去燦爛一時的沙,留下一片永恆的輝煌。
“天塌不下來!”
我對手下倆個彷徨著的小夥子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