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武場的前端臨時搭建起一座五尺高、兩丈方圓的花臺,五色絲綢遮住了藍天,臺上鋪一層一寸厚的橘黃色波斯地毯,四根臺柱子上綴滿了錦繡、鮮花,頂上的橫幅用金色菊花圍成四個大字:群芳爭豔。
花臺四周擺放著六十幾套紫檀木嵌文石的加官椅子和香楠木馬鞍式貴妃醉酒榻,擺滿果品、糕點、茶水,旁邊還有丫鬟伺候。在座的男子全都看上去紅光滿面、氣度不凡,只怕洛陽城中絕大多數能排上字號的權貴、豪紳都在這裡了。
桌椅四周則密麻麻地圍著百多個衣衫華貴的老少男子,看樣子不是腰纏萬貫的富商、土財主就是家境富裕的少年公子。這些人平時都是頤指氣使慣的,到了這裡,卻連說一句重話的都沒一個,靜靜地站在那裡觀看。
臺上筆直端坐著一個衣著華麗的女子,手撫琵琶,小口開合,咿咿呀呀的,正在彈唱一支《春江花月夜》遠遠望過去,撫弄琴絃的十指纖細秀美,好像南方盛產的四季香蔥,半張面孔被琵琶遮住,容貌怎樣,看不太真切。
琵琶曲緩緩盪漾,音律宛轉如意,歌聲悠悠,纏綿悱惻,曲中風暖花香,令人不飲自醉。一曲歌罷,眾人又是一聲震天響的喝彩。方學漸也隨著大家熱烈鼓掌,大聲叫起好來,他對音律一竅不通,瞪大了眼睛只等那女子起身的時候好看清楚她的容貌。
後臺走出一個極富態的中年婦人,渾身珠光寶氣,笑起來的時候讓人擔心她臉上的白粉會梭梭地往下掉。中年婦人對著臺下微笑行禮,把那個彈琵琶的女子從座位上拉起來,道:“各位大爺、公子,寶珠姑娘我就不多介紹了,聽雪樓的清倌人,百分百的原裝貨,八百兩起價,寶珠,不要害羞,讓大家再看一眼。”
寶珠姑娘含羞移開琵琶,露出一張還算端正的面孔,小小的鼻子紅紅的嘴,尖尖的下巴黑黑的眼,五官都比較精緻,只是搭配在一起,看上去不夠靈氣,要不是梳著時髦的髮髻,穿著鮮亮的衣衫,還以為是個鄉下姑娘。
臺下靜了片刻,竟無人出價。方學漸見是一個木美人,心中也是好生失望,只聽不遠處一個商人模樣的漢子輕聲說道:“八百兩,這也太黑了,我前天剛買了個十四歲的丫頭,比她秀氣多了,才花了三百兩銀子。”
初荷見他一副失望的神情,從籃子裡掏出一個山核桃,遞到他手裡,笑道:“看不到天下第一美女,吃顆核桃消消氣。”
方學漸低下頭來,“嘖”地在她臉上親了一口,輕聲道:“天下第一美女就是你啊,在相公眼裡,荷兒永遠是最好看的。”
右掌使勁,堅硬的核桃在“洗髓經”內功的逼迫之下,登時四分五裂。
初荷軟軟地依偎在他的懷裡,心中喜不自勝,眉間眼角,笑意盈盈,說不盡的嬌媚可愛。她伸出纖纖玉手,從破碎的核桃殼中挑了兩片喂他吃下。
那中年婦人等了片刻,見下面無人應聲,臉上不免有些尷尬,強笑道:“寶珠姑娘原籍山西,原是個知書達禮的良家女子,因為戰亂才被迫賣入青樓,她生性溫柔善良,心思細膩,正是當家理財的一把好手,各位大爺”
“好了,好了,寶珠姑娘的琵琶彈得不錯,這裡十個有八個知道,梅娘,把她留在聽雪樓不是好事一件嗎?以後我們好多去捧她的場,好了,換人!”
一個坐在前排的男子打斷了中年婦人的說話。
那男子看來很有權勢,梅娘尷尬地笑笑,只得帶著寶珠回去後臺。
接下來上臺的是怡紅院的王紫煙、天仙樓的鳳雙雙、風月坊的玉如意、相思園的李香香,或妖豔、或純情、或嫵媚、或端莊,粉墨登場,各有拿手絕招,風雅些的吹笛子吟詩歌,差點的就扭扭小屁股,跳一曲優美的舞蹈,最不濟的便朗誦一首柳永的“楊柳岸曉風殘月”或是曹孟德的“對酒當歌,人生幾何”那是俗得不能再俗了。
純情的鳳雙雙和端莊的李香香和那個木美人寶珠姑娘的遭遇相似,被晾在一旁無人問津,而性感妖豔的王紫煙和嫵媚動人的玉如意倒有七、八個人競價,分別以二千三百兩和一千九百兩成交。
一籃子山核桃吃了大半,還沒看到亮眼的美女,方學漸打哈欠、搖腦袋,有些提不起精神。看那王紫煙、玉如意的樣子,多半是喜歡招蜂引蝶的風流貨色,那兩個冤大頭買回家去,非平地起浪不可。
鳳雙雙、李香香看上去雖然不怎麼討巧,只要花點心思調教一下,今後都是入閨房、上廳堂的賢內助,且不用擔心她們會輕易紅杏出牆,可惜無人識貨,這也說明男人都比較短視。
李香香黯然地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