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伯,你痛麼?”
武三通呻吟了一聲,卻不回答,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程英膽子大了些,取手帕給他按住傷口。但他這一撞之勢著實猛惡,頭上傷得好生厲害,轉瞬之間,一條手帕就給鮮血浸透。
她用左手緊緊按住傷口,過了一會,鮮血不再流出來了,頓時鬆了口氣。
武三通微微睜眼,見程英坐在身旁,嘆道:“你又救我作甚?還不如讓我死了乾淨。”
程英見他醒轉,很是高興,柔聲道:“你頭上痛不痛?”
武三通搖搖頭,悽然道:“頭上不痛,心裡痛。”
程英聽得奇怪,心想:“怎麼頭上破了這麼一大塊,反而頭上不痛心裡痛?”當下也不多問,解下腰帶,給他包紮好了傷處。
武三通客嘆了口氣,站起身來,道:“你是永不肯再見我的了,那麼咱們就這麼分手了麼?你一滴眼淚也不肯為我流麼?”
程英聽他這話說得傷心,又見他一張醜臉雖然鮮血斑斑的甚是怕人,眼中卻滿是求懇之色,不禁心中酸楚,兩道淚水奪眶而出。
武三通見到她的眼淚,臉上神色又是歡喜,又是悽苦,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程英見他哭得心酸,自己眼淚更如珍珠斷線般從臉頰上滾將下來,輕輕伸出雙手,摟住了他的脖子。
陸無雙見他二人莫名其妙的摟著痛哭,一股笑意竟從心底直透上來,再也忍耐不住,縱聲哈哈大笑。
武三通聽到笑聲,仰天嘆道:“是啊,嘴裡說永遠不離開我,年紀一大,便將過去的說話都忘了,只記著這個新相識的小白臉。你笑得可真開心啊!”低頭仔細再瞧程英,說道:“是的,是的,你是阿沅,是我的小阿沅。我不許你走,不許你跟那小白臉畜生走。”說著緊緊抱住了程英。
陸無雙見他神情激動,卻也不敢再笑了。
武三通對程英道:“阿沅,我找到你啦。咱們回家去罷,你從今以後,永遠跟著爹爹在一起。”
程英道:“老伯伯,我爹爹早死了。”
武三通道:“我知道,我知道。我是你的義父啊,你不認得了嗎?”
程英微微搖頭,道:“我沒有義父。”
武三通大叫一聲,狠狠將她推開,喝道:“阿沅,你連義父也不認了?”
程英道:“老伯伯,我叫程英,不是你的阿沅。”
武三通喃喃的道:“你不是阿沅?不是我的阿沅?”呆了半晌,說道:“嗯,二十多年之前,阿沅才似你這般大。現今阿沅早長大啦,早大得不要爹爹啦。她心眼兒中,就只陸展元那小畜生一個。”
陸無雙“啊”的一聲,驚訝地看著武三通:“陸展元?你是說陸展元?”
武三通雙目瞪視著她,喝問道:“你認得陸展元,是不是?”
陸無雙微微笑道:“我自然認得,他是我大伯。”
那武三通突然滿臉都是狠戾之色,伸手抓住陸無雙兩臂,問道:“他他這小畜生在那裡?快帶我去找他。”
陸無雙甚是害怕,臉上卻仍是帶著微笑,顫聲道:“我大伯住得很近,你真的要去找他?嘻嘻!”
武三通急道:“是,是!我在嘉興已整整找了三天,就是要找這小畜生算帳。小娃娃,你帶我去,老伯伯不難為你。”語氣漸轉柔和,說著放開了手掌。
陸無雙右手撫摸左臂,道:“我給你得抓得好痛,我大伯住在那裡忘記了。”
武三通雙眉直豎,便欲發作,隨即想到欺侮這樣一個小女孩甚是不該,醜陋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伸手入懷,道:“是公公不好,給你陪不是啦。公公給糖糖你吃。”可是一隻手在懷裡伸不出來,顯然是摸不到什麼糖果之類的了。
陸無雙拍手笑道:“你沒糖,說話騙人,也不害羞。好罷,我跟你說,我大伯就住在那邊。”手指遠處兩株高聳的大槐樹,道:“就在那邊。”
武三通長臂伸出,又將兩人挾在腋下,飛步向雙槐樹奔去。他急衝直行,遇到小溪阻路,蹤躍即過。
片刻之間,三人已到了雙槐之旁。那武三通放下兩人,卻見槐樹下赫然並列著兩座墳墓,一座墓碑上寫著“陸公展元之墓”六字,另一碑下則是“陸門何夫人之墓”七字。墓畔青草齊膝,顯是安葬已久。
武三通呆呆地望著墓碑,自言自語:“陸展元這小畜生死了?幾時死的?”
陸無雙笑嘻嘻的道:“死了有三年啦。”
武三通冷笑道:“死得好,死得好,只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