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難道程將軍要砍了人家的神木來做一架雲梯?”
“殤陽關重建的時候,曾經為高度爭議不下,最後工匠挑選銷金河密林中最高的雪松,想造一架世上最高的雲梯,可是無論什麼樣的手段,也不過造到八丈上下,雲梯再長就軟了,升不到城頭自己先折了。所以殤陽關最後建到九丈六尺,”白毅靜靜地敘說下來,不帶分毫的感情。
程奎喪氣地坐回椅子裡,魁梧沉重的身子壓得堅實的木椅咿呀作響。
“那麼火攻?”岡無畏道,“記得高皇帝當年血戰陽關,是用火攻,現在秋高氣爽柴木易燃,正是火攻的時機。”
“若是還在七百年前,火攻不失為絕妙的計策,但是,”沉默已久的費安冷冷地道,“不過今日的殤陽關不是當年的陽關。這座城的建築,幾乎可以說一塊木材都沒有,是一座真正的石城!”
“水攻?掘開建水,把河水灌進殤陽關裡,就算水勢不足以逼出嬴無翳,可是城中進水,糧食發黴,士卒疲憊,嬴無翳勢必難以堅守。”
白毅緩緩搖頭:“來的路上,我測過建河水位,比殤陽關的地勢還低了十尺。只怕這些,都在當初設計的人心中了,那人誠然是個絕世之才。”
“七百年前建河的水位呢?”息衍忽然問道。
“剛好漫到殤陽關腳下,一滴水都進不去!”
“真絕世了。”息衍幽幽地長嘆一聲。
“既然地勢高,為何不讓他無水可用?”一個清朗的男聲自帳外遠遠傳來,隨後是沉穩的腳步聲。
息衍忽地抬了抬眉,笑了起來:“人終於齊了。”
他親自起身拉開帳門,恭恭敬敬地站在下首:“月衣夜會,三箭奪魂,莫非是古月衣?”
大步進帳的紫衣將軍驚了一下,旋即打量了息衍一眼:“墨羽飛天,神劍定嶽,莫非是羽將軍?”
兩人對拜,一齊大笑起來。
同為東陸名將,息衍和小他一輩的古月衣並不相識,不過初見時候一拜一笑,兩個人卻像是多年的朋友一樣。古月衣所說的是息衍的名號與武器,息衍提到的卻是古月衣成名的“月衣三箭”一戰。
古月衣十九歲成名,成名前只是晉北國出雲騎軍的一名騎射手,月俸不過一個半金銖。而出雲騎軍中,足足有三千名騎射手。晉北國和休國交界,是一片巨大的湖澤,名叫夜澤。夜澤荒涼,地形複雜,兩國兵力又對它都鞭長莫及,於是變成了盜賊長年累月盤踞的所在。古月衣所在的一部出雲騎軍,就鎮守在夜澤以北二十里的貞蓮鎮,以防夜澤的盜賊北上騷擾。
可是無人想到數十年的經營,夜澤的盜賊居然編成了數千人的浩然大軍。在匪首李長根的野心之下強行北上,意欲佔據晉北唯一的糧食重鎮博亙城。而貞蓮鎮,就是通往博亙城最近的道路,貞蓮鎮上僅有五十名騎兵。為首的騎將驚恐起來,拋下居民不顧,率領親兵向博亙城求援,下令剩餘的軍士監守。
那一夜夜澤盜賊黑壓壓地接近貞蓮鎮,鎮上的男女對坐哭嚎,女人們把孩子交給丈夫,身上帶著剪刀。男人帶著孩子逃亡,女人只要在胸口一紮,就可以不必受辱。這是僅剩的一條路,誰都清楚幾十名騎兵守不住鎮子,而夜澤的匪首李長根,是個喜歡把玩弄過的女人割下乳胸做菜的狂徒。
默默無聞的古月衣單騎出城,白衣映月,僅僅帶著一張角弓。浩浩蕩蕩的夜澤大軍不知所措地停在這個狂妄的騎射手面前,李長根被驚動了,親自從陣後上前觀看。這時古月衣尚在他四百步外,古月衣忽然帶動戰馬,有如沒有看見五千盜賊,直取李長根。夜澤盜賊陣中箭雨大作,古月衣三百步上開一箭,走空,兩百步上再開一箭,還是走空。
當他距離李長根只剩下一百五十步的時候,戰馬已經中箭而死,古月衣肩上、臂上、腿上各中一箭。李長根大怒,縱馬出來要親自取下古月衣的人頭。這時候古月衣已經不能站立,他坐在地上,緩緩拉開長弓,指向了李處,月下白翎一閃,箭嘯彷彿龍吟。
最後一枚羽箭擊碎李長根戰盔上的額鐵,洞穿他的眉心。此情此景下,剩餘的幾十名出雲騎兵如有被烈火燒灼,不顧一切地從貞蓮鎮裡面搶出來殺向盜賊。五千人的盜賊為之崩潰。
“你居然只帶三根箭?”古月衣覲見晉侯雷千葉的時候,雷千葉冷若冰霜地看著這個年輕人。
“屬下不以為自己有射出第四枝箭的機會。”
“那你倒是有赴死之心?”
“屬下鎮守貞蓮鎮,縱然赴死,不能看著盜賊橫行無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