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當我們馬不停蹄地趕到此處時,這座風光秀麗的山城已被一片汪洋淹沒,僅剩下高高的城樓與城中丘陵頂上的一座已經倒塌的寺廟尚露在水面上。
土黃色汙濁的水面上靜靜漂浮著無數人畜的屍體,均是被水泡得腫脹發白,形容可怖。饒是我一個月來見識了許多血腥殺戮,面對這地獄般的場景亦是面色悽然、心如刀絞。放眼四周,只有洪水滔滔,半個引渡魂靈前往陰司的鬼差也不曾見到,只需閉目定神,即可聽到那些在水中淹死的人畜冤魂猶在慘叫慟哭,戾氣沖天,只怕不久就要化為厲鬼。
羅羅嚇得拼命拱在我懷中不敢抬頭看,摩燁卻立即在半空中誦了一卷《地藏菩薩經》,佛音所到之處,水中冤魂戾氣頓減,卻依舊在水中掙扎哀嚎,向我們連連叩首求救。誦完經文的摩燁面上一股掩不住的疲憊之色,注目下方的滔滔洪水,深深嘆道:“如今地府亦是大亂,無鬼差接引冤魂入輪迴,天地綱常已然崩壞,小僧眼下也只能做到令他們不致化為厲鬼而已。”
我緊緊抱著羅羅,狠狠地閉上眼睛不忍目睹下方生靈塗炭的慘狀,半晌才溫言道:“尊使無須自責,你已盡力了。敢問尊使,可有找到人面黃鷔的蹤跡?”
摩燁點頭道:“當是往南方去了,你看這洪水流向,越往南去水勢越是兇猛,戾氣也愈盛。”又指著城中丘陵頂上的那座向北面倒下的寺廟廢墟道:“你仔細看寺廟頂上,是不是有黃鷔利爪的痕跡?我之前尋你之時去過不少被其毀壞的城池,城中寺廟均被其利爪蹬倒,想來無間之獄上方的大雄寶殿鎮了它百萬年,令它對寺廟極為怨懟,故而見一座便要毀去一座。這寺廟倒向北方,至少說明黃鷔蹬倒它時是在往南方振翅而飛。”
我心中一凜,道:“尊使所言甚是,那我們快去追罷。”
摩燁略一思索,正色與我道:“瓊州往南與終南山之間,一路還有柳州、梧州、遷城等十餘座城池,小公主,等我們尋到那人面黃鷔與妖王,切記萬萬不可與之當場硬撼,這可會害了下方近百萬條生靈。”
我肅然道:“尊使放心,鳳歌兒省得,我們眼下需要誘敵到無人之處背水一戰。只是這世間還有何地荒無人煙,可以與之一搏?”
摩燁皺眉想了想:“極南之地倒是一片無人之地。”
我聞言立即想起龍四和他的孃親如今正住在那荒寂的封地,還有凰楓與孔嬌的棲梧宮也在彼處,大驚失色,急急地道:“萬萬不可!雖然沒有凡人,但這極南之地已由龍鳳二族接管,如今各有駐軍與使者,他們也是無辜之人,不該被這該死的妖獸禍害牽連。”
摩燁點點頭,帶著歉意道:“說得甚是,小僧慚愧,竟不曾想到這一層。”復又思索一番道:“那就去極北之地罷。那裡自兩萬年前蛟族慘遭滅族之後,已經荒廢成禁絕之地,斷然沒有人煙。”
我抬頭望著慘淡的天空,緩緩吐出胸間積鬱之氣:“雖然這般有些褻瀆了蛟族的亡魂,但也只得以大局為重了。既如此,便依尊者所言行事罷。”
彼時我們卻都不知道,那原本作為天魔之戰主戰場、位於三界之外的無涯洲已經於前日崩塌,之後帝澔、無漣各自整頓大軍從無涯洲快速退出,悄無聲息地湧入凡間。冥冥之中似有默契一般,那雙眸如天空般清朗的男子亦將新的戰場定在了凡人絕跡的極北之地,當先率領金甲御林軍駐紮於彼處。而傳說中嗜血成性視人命如螻蟻的魔君無漣,竟也出人意料地默許了帝澔的做法,隨後率領數萬黑羽軍與近三萬玄甲軍,繞開了人煙密集的凡間城池,趕到了那片荒寂兩萬餘年的冰雪大陸。
天魔之戰的戰火無可避免地燒到了凡間,然而自始自終兩軍的刀刃卻沒有真正地傷害到一個脆弱不堪的凡人,這不得不說是一個奇蹟。天魔兩界重歸於好、三界太平之後,這一段歷史在天界執掌史筆的文曲星君筆下被寫成了一段傳奇,史筆濃墨重彩地稱讚了當年金甲御林軍的統帥、九天戰神帝澔是何等宅心仁厚、心繫蒼生,就連對魔君無漣出人意料的慈悲之心也頗多溢美之詞。
據說本來文曲星君一度還打算為魔君無漣寫一本本紀,正其殘暴之名,然而天魔之戰平息後第十年,魔君無漣突然將魔界一個屬國以叛亂罪滅族,一夜間斬殺兩萬餘魔族之人,文曲星君聞訊浩然長嘆,當即拋了史筆,將堪堪寫了個開頭的《魔君無漣本紀》以一把三昧真火燒得乾乾淨淨。因此對於嗜血的魔君無漣當時為何突然對凡人仁慈,世人都揣測,大約不過是這位陛下興之所至罷了。
我們一行三人迅速向梧州趕去,卻又撲了個空,一路追至遷城才終於趕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