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社會閒達,也紛紛對“大眾”趨之若鶩。
很快,在法租界的三大賭檯中,“大眾”就成了最有聲有色的一家。到這時,黃金榮徹底打消了對杜月笙能力的疑問,甚至多次誇獎林桂生慧眼識才,說得林生心裡喜滋滋的,對杜月笙也越發照顧了。
櫻桃小口不值錢,繡花拖鞋沒人穿;花兒易謝人易老,姐兒等你上游船。
來啊,上我的船!
荷花謝後藕肥畔,人老無女伴你眠;錯過時兒要後悔,及時行樂在眼前。
來啊,五毛錢!
幾隻小艇,圍著一隻烏篷船在黃浦江邊劃來劃去,陣陣綿軟的蘇白《船孃曲》,不時地從那幾只小花艇裡飄出來的。那是浦江船上妓女在向幾條光棍兜生意。
烏篷船裡有八條光棍漢圍坐在一張圓桌邊。為首的是大耳朵杜月笙,他的右邊坐著矮個子,哈同花園的花匠顧嘉棠,綽號花園阿根。左邊坐著的是人稱花旗阿山的葉焯山,他當過美國領事館的司機,能雙手開槍,百發百中。挨著他們三個坐的還有當過西崽的高鑫寶,打鐵出身,人稱火老鴉的芮慶榮等等,一共八個。桌子中央端放著一隻藍邊粗瓷大海碗,碗裡盛滿大米,兩支紅燭高燒著。周圍放著八隻酒盅與一小壇白酒,封著泥頭,壇邊橫著一束黃香。
杜月笙聽到聲聲綿軟的《船孃曲》,心裡似爬著螞蟻,癢兮兮的,有點難熬,但他是知輕重的人,暗暗地正告自己:此刻不可耽誤大事。他盡力收住心性,皺著眉頭,急忙站起,拆開桌上一束黃香,分給每人一支。各人取香在手,一齊湊到紅燭上點著,然後大夥轉身向貼在艙壁上的關公像作揖,再轉身雙手擎香,恭敬而虔誠地跟著杜月笙起誓:“關帝神明在上,我伲八個雖是異姓,卻是同心。願結金蘭,共闖碼頭。有難同當,有福同享。如有三心二意,大打雷轟”
誓畢,各人將香插入藍邊大海碗中。杜月笙向顧嘉棠點了下頭,顧會意,馬上用左手托起桌上的酒罈,側過身子,攤開右手手掌,朝壇口一削,整隻封頭齊齊整整地被削了下來,飛出船艙,掉到黃浦江裡。隨即,艙裡瀰漫著陣陣醇酒香氣。高鑫寶舔著舌頭嚥著口水,端起酒盅要顧嘉棠倒酒。
“停一息!”杜月笙搖手阻止,彎腰伸手到襪筒裡拔出匕首,朝左手中指一劃,幾滴鮮血滴進罈子,而後將刀子交給葉焯山,讓葉割開右手無名指滴血。八個人都放過血了,這才把酒倒人酒盅裡,每人一盅,一口乾掉。這算是“小八股黨”的獻血為盟。他們一致推舉杜月笙為大哥,是黨魁,號稱“掌舵”。杜派定顧嘉棠和高鑫寶負責探清英租界“大八股黨”的情況,其餘聽候訊息行動。
“小八股黨”就這樣在黃浦江上秘密地結成了。開堂儀式後,自然是按慣例吃喝。搬出準備好的兩隻燒雞、一腔紅燒豬頭、一大盤牛肉吃喝起來。不一會兒,喝光了,吃足了,這撩人心性的酒精在光棍的血管裡奔流,惹起滿身燥熱,個個解開胸前紐扣。誘惑的歌聲又陣陣飄來。幾條光棍熬不住了。
於是,各人面前扔著兩塊白花花的袁大頭(銀圓,這時已是袁世凱當政,鑄的銀圓上有他的頭像,俗稱袁大頭)。扔完了,杜月笙才發話:“去吧,開開心心地白相一夜,明朝夜快點到租界老地方碰頭。”
發完了銀圓,杜月笙打著飽嗝站起來,一邊用洋火梗剔著牙縫,一邊離船回黃公館彙報去。
有點醉醺醺的杜月笙,走起路來兩腿輕飄飄。有個兄弟要送他回黃公館,可他不讓。心裡琢磨著:要打天下,得有自己的人。“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這“小八股黨”就是自己拉起來的“幫”。這“幫”是我杜月笙的,可容不得別人軋一腳。“幫”裡的人只聽我的,絕對不允許他們直接見師父、師母,給他們有“爬香頭”(幫會規矩,越過自己頭頭向上一級巴結拜師叫爬香頭,最被人忌的)的機會。他這麼走著想著,想著走著,低頭想心思,忘了抬頭辨路,結果七繞八彎地繞到了南市老城隍廟跟前。
上海老城隍廟在1924年大火焚燒以前,有個前殿叫金山廟,供奉著漢朝的霍光大將軍。那是由於霍光治理松江上海一帶的海塘風潮有功,後人建祠紀念,封為金山神。杜月笙見廟門未關,便踱了進去。見殿上端坐著一尊偉岸的山神,身上顏色有點剝落,急忙頂禮膜拜道:“菩薩保佑,改日來進香。有朝一日,我杜月笙發跡了,必定給儂重塑金身,再造廟宇。”
拜完了,尋思著求支籤,問個兇吉,可是香案上並無籤筒,也沒有卦卜,只得作罷,便坐在蒲團上歇腳。
他抬頭看那神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