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度以為,我這一生,便會在部隊度過,再不會與祖上的手藝有半點瓜葛,卻沒想到一場突來的重病,不單讓我提前轉業,甚至又將我牽扯了進去。
第三章 滿巷飄揚的“歲頭”
08年的5月,已經在部隊服役三年,正打算提幹的我,突然頭疼的厲害,豆大的汗珠,不住的滾落,在醫院檢查了半月,情況略有好轉,卻依舊查不出原因來,最後無奈,只能轉業回家。
說來也怪,我剛到家,頭疼的毛病,便好轉了不少,只是帶著一種隱隱的痛,時日久了,倒也能夠適應。母親十分關切的問我到底出了什麼事,怎麼這些天都聯絡不到人,我怕他擔心,沒說實話,只是告訴她,在部隊被調到了幹休所的炊事班,我油煙過敏,住了兩天院,就開始忙轉業的事,所以就沒和她聯絡。
我爸還是一副嚴肅的模樣,自幼如此我倒也習慣了,見他朝我望來,我也只是笑,沒說話,免得又被他說我不著調。
但即便如此,還是被他訓了一句:“都這麼大的人了,還嬉皮笑臉。對了,你爺爺前兩天打電話說,讓你趕緊回老家一趟。”
“爺爺讓我回去?”我有些奇怪,“有什麼事嗎?”
“還能有什麼事,還不是那套神神叨叨,說你有一難,必須回去才能化解,還說你最近肯定是頭痛難忍,我早和你媽說過,老爺子的話不用那麼認真,她偏不信。你看,亮子現在不是好好的嗎?”老爸後面的那句話,明顯是對母親說的。
母親也顯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我這不也關心兒子嘛,哪像你”
父母在一旁鬥嘴,我沒心思參與,此刻我已經被老爸的話驚得有些發懵,我頭疼的事,誰都沒有告訴,為了避免這件事傳回家裡讓父母擔心,這些天我特意不和他們聯絡,爺爺又怎麼會知道呢?
心裡裝著這件事,讓我整天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晚上母親做了滿桌的好菜,我也沒什麼心思吃,草草吃過,就回屋睡覺了。
父母以為我只是剛轉業,有些不習慣,也沒多想。
一夜無眠,翌日一早,我就辭別父母,朝著闊別已久的小鎮而去。母親本想陪我一起回去,被我拒絕了。雖然我口中說是怕耽誤她工作,但心裡卻惦記著頭疼那件事,有母親在或許爺爺會有所顧忌,何況我也不想讓母親為我的事太過擔心。
清早出發,倒了三次車,用了大半日,下午三點左右的時候,我才坐在回鎮上的車,這些年隨著農村人外出打工定居的人越來越多,鎮上以前的中巴車已經被私人的麵包車所代替,沒的挑揀,我倒也不是個矯情的人,隨意尋了一輛人快滿的,便坐了上去。
麵包車行駛在年久失修,到處都是坑坑窪窪的油路上,異常顛簸,弄得我這個從來沒暈過車的人,直接將早飯交代了出去,吐出的東西,黑乎乎的,還帶著一絲腥臭,頭疼的毛病也又有再犯的徵兆。
冷汗不斷地冒出,我不敢對車上的人提及,好在吐的東西都在塑膠袋裡,也沒人好奇來觀察我的嘔吐物,我趕忙從車窗丟了出去。
好不容易回到鎮上,頭疼略微輕了些,也讓我有時間打量這久違的故鄉,這裡的一切都變得有些陌生起來,街道上多了些建築,卻少了人,再沒有兒時那種人來人往的熱鬧氛圍,給人一種冷冷清清的感覺。
順著記憶中的道路,朝著爺爺家行去,路邊的牆角下,一些老人坐在那裡曬著太陽,看我走過,開始議論是哪家的娃。
雖然這些老人裡,有幾個熟面孔,不過我卻已經記不清名字來,再加上心裡有事,不想耽擱,就匆匆而過,未作停留。
回到兒時經常玩耍的小巷,一股寒意不由自主地從心底升起,在這六月的天氣裡,份外的明顯,我很是詫異地左右看著鄰居門的院門,逐漸明白了這股寒意的來歷。
在我們這裡,有一個風俗,哪家若是辦了白事,就要在門前掛上用白麻紙做成的紙條,按照死者的年齡,束起成串,迎風飄揚,俗名“歲頭”。
“歲頭”一般要自然被風吹走,亦或者在百日後由家人摘去。
村裡死了人,掛“歲頭”本沒什麼,但奇怪的是,從巷口望去,除了爺爺所住的地方,前後鄰里,掛得滿滿都是,一眼看去,白花花的紙條,十分駭人。
我的心不由得加快了跳動,渾身得不舒服,腳下的步伐也加緊了幾分。
來到爺爺的門前,剛推開門,一個滿頭花白頭髮的老婦人猛地從門旁探出了頭來,嚇得我差點沒叫出聲來,仔細一瞅,這才認出這個老人,正是大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