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盛會令道學先生們聞之臉紅,提則大罵,而龍陽中人則一面津津樂道,蠢蠢欲動,一面又猶豫觀望,不能決絕。
“男風大會”的請貼一張一張不疾不徐地發出。
許仕林的書法清峻有力,正在佘雪晴房中,為善財謄寫請貼。
“琴韻墨香,尤宜秋夜;玉苑瓊城,別分春色。孌麗不過明珠欲探,流盼更甚碧水長晴。”——許仕林支頤思索片刻,隨口給出意見。“明珠欲探與碧水長晴之間,似駢而不工,是不是改成長凝較為妥當?”
佘雪晴坐在那邊有一弦沒一弦的撫琴,秋困正濃,亦隨口答,“這是叔叔寫的。你問他去”
“仕林不敢。”
“有什麼干係?現今雪晴書院文采最好的是你。要不是年紀太小,我看你是連秋闈也去得了。”佘雪晴隨口開玩笑,遮蓋不住的作為師長和家人的自豪。
“仕林不是不敢改佘青先生的文字,而是不敢見他。”
“哦?”佘雪晴精神略振。“你不喜歡他?你怕他什麼?”
許仕林轉頭對著佘雪晴笑了一笑——真如碧水長凝。
佘青之傾世流光,善財之俊美風流,包括佘雪晴自己,亦是光風霽月的美男子。但此刻佘雪晴卻忽然覺得,在許仕林那張小小的,似足了白蛇的清秀面孔之前,世間一切美色,都不過是夢幻泡影而已。
“怎麼,有什麼瞞著先生麼?”佘雪晴定了定神,問。
“仕林不敢說。”
“莫在先生面前來這套。”佘雪晴故意冷麵。
許仕林幽幽嘆了口氣,“那仕林說了,先生莫要責罰仕林。”
“說。”
“仕林七日之前月圓之夜,在書院留宿,窺見了先生與佘青先生在房中行雲布雨。先生未曾覺察,佘青先生卻看到了仕林。”
佘雪晴唰地立起,卻久久無話。
看住許仕林那張無波無瀾的小臉,佘雪晴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或是自處——
自己是他的老師,是他的兄長,亦是他的保護人。
卻讓他小小年紀,就看見了不該看見的一切,自己還後知後覺,茫然無措。
“仕林”佘雪晴深吸口氣,儘量放柔聲音。“你許是誤會了。”
“仕林沒有誤會。”許仕林垂下眼眸,懸腕寫字的姿態無比美妙。“琴韻墨香,尤宜秋夜;玉苑瓊城,別分春色。先生與佘青先生之間,有情。”
“仕林,你慢慢聽先生說。此事大乖禮教——”
“禮教並非立身之石,而是敲門之磚。先生,雪晴書院之中,沒有人看重這種東西。”
佘雪晴看住許仕林的眼眸,那看起來清淺見底的眼睛當中,何時開始,包藏瞭如許深邃?
“先生,仕林不是小孩子了。”許仕林寫完一張帖,放到一邊,輕輕吹乾,拿硯臺壓住,又開始寫下一張。
佘雪晴冷靜下來。“好,是先生小看你了。你本也不是總角孩童。再過上個三年兩載,也是可以娶妻生子的年紀此事是我與佘青先生之間的私情,仕林莫要放在心上。我會去與佘青先生講明,你不必擔心什麼。”
“先生是個傻瓜。”許仕林聲音極小,頭也不抬,繼續書寫。
“你說什麼?”
“這裡是三十張,仕林要去上朱先生的五代史了。”許仕林站起來,隨口舔了下自己指上墨跡,留下佘雪晴獨自鬱悶,便飄然而去。
“的確是個傻瓜。”佘青進來,衣袂拖在地上,有沙沙聲響。
“那夜他看見我們,你也看見了他?”
“是啊。”
“為何不同我說?”
“我與仕林眼神交會,彼此決定藏下這個小秘密啊。”佘青輕佻地開著玩笑。
“胡扯。”佘雪晴伸手將佘青拉到懷中,手探入他袍底。“你究竟私底下教了仕林些什麼?我警告你,你莫要害他。”
“佘雪晴。”佘青被拿捏住要害,渾身無力,聲音中透出一絲媚意。“不過才數年而已,你究竟還記不記得,你為何在此西湖之畔,經營這間雪晴書院?”
“自然是為了仕林。”脫口而出,毫無猶豫。
“你要接近仕林,又是為了什麼呢?”
佘雪晴倒是真的一愣,旋即回答。“他是我娘心心念唸的幼子,利用他,也許可以使得我娘痛下決心,親手殺掉許漢文,從而突破心魔,修成至高大法,脫出雷峰塔之困。”
佘青輕笑一聲。“那,如何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