胳膊。她更不應該把襯衣扎進裙子裡,這種裝束使她臃腫的腰和膨脹的腹部慘不忍睹地暴露
無遺。如此狀態的一箇中老年婦女,黑裡俏的黑色絲襪就不是她穿的了。她穿了就不對了,
就有一點像腦子出了毛病的樣子了。女人的穿差戴錯是很普遍的現象,按說這也是可以理解
和原諒的,讓康偉業不可理解和原諒的是,亂穿一氣的段莉娜居然還端著一副自以為是,居
高臨下,盛氣凌人的架子,這就使她顯得特別地硌人特別地可怕。康偉業忽然遙想起他第一
次與段莉娜在中山公園見面的情形,段莉娜白襯衣草綠色軍褲黑燈芯絨北京布鞋,乾乾淨
淨,樸樸素素,面容冷冷的靜著處子,非常的雅緻。怎麼一轉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呢?時間
也就只是過去了十五年。十五年裡也沒有發生什麼驚天動地的折磨人的事情,一個女人怎麼
可以變得如此的糟糕?康偉業想起了李大夫,想起了戴曉蕾,想起了與他打過交道的許多女
人,無論是比段莉娜年紀大的,還是比她年紀小的,好像都不似她這個樣子。偏偏這個最糟
糕的就是他的老婆!一股自憐,一股悲哀,一股無奈,一股失望,齊齊地湧上了康諱業的心
頭,在那兒打著迴圈不絕的遊渦。自打結婚以後就不再考慮的關於女人的問題,在這個時刻
忽然的橫空出世:難道他康偉業這輩子就交代給了這麼一個女人?這個時候,段莉娜已經在
那兒大批特批了康偉業一通,最後問道:“康偉業,我的這些說法你接受嗎?”康偉業被一
聲斷喝叫醒,自知答不出話,便含糊地說:“也差不多吧。”段莉娜本以為她的嚴厲批判會
遭到康偉業的激烈抵抗,誰知康偉業居然接受了,這有點挫傷她後面準備好的更猛烈的進
攻。段莉娜沉吟了片刻,改變了策略。她說:“我也有錯誤,以前我對你的生意太不關心
了。從今以後,你所有的生意我都會參與;我們休慼與共,風雨同舟。經過深思熟慮,我決
定到你的公司去做主管會計,你給安排一下吧。”康偉業驚愕得半晌說不出話來,段莉娜變
得如此愚蠢不堪,看來今天非撕破夫妻的面子不可了。康偉業說:“我們的主管會計是北京
總部派來的,再說你又不懂會計業務。”段莉娜說:“不懂我可以學,你知道我學東西是非
常快的。北京賀漢儒那兒我親自去給他說。”康偉業說;“那你先給賀漢儒說吧。”康偉業
把手提電話開啟,撥了一串號碼,電話通了,康偉業把電話丟在段莉娜身邊。賀漢儒像一個
躲在電話裡的小人發出了聲音:喂,喂喂。
段莉娜跳起來,挪到沙發的另一頭。她瞪電話一眼,瞪康偉業一眼,又瞪電話一眼,臉
漲紅了。她想關掉手提電話但不會。康偉業把電話一關,段莉娜的脾氣就發作了。她說:
“康偉業!你不要逼我!我說了要去做會計就是一定要去的!”康偉業的聲音也水漲船高,
說:“那我也可以告訴你,你絕對去不了,除非我不在這個公司。我們總公司絕對不容許它
的分公司開成夫妻店。”段莉娜說:“你少拿什麼總公司嚇唬我,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瞞著他
們做了多少生意?現在做生意哪裡有什麼規矩?你鑽政策的空子,鑽人際關係的空子鑽得還
少嗎?你不偷稅漏稅嗎?哦,你以為不告訴我我就不知道了?你當我是瞎子聾子?馬無夜草
不肥,人無外財不富,你能比我聰明多少?就四年的工夫,錢又不是你們家那片天上下的
雪,專門落在你們家的院子裡!”康偉業說:“你這是在勒索我?”段莉娜說:“你為什麼
不讓我去你那兒工作?”康偉業說:“你為什麼一定要去?”段莉娜說:“你是心虛,是害
怕,是討厭我,對不對?”康偉業正是想說這種他不敢說的話,便趁機接過段莉娜的話說:
“對,我討厭你!我討厭別人勒索我!”“好!”段莉娜騰地站直了身體,提著雙拳,高昂
著頭顱,除了服裝之外很像一個當年鬧革命的女赤衛隊員。她說道:“好極了!終於暴露出
狐狸尾巴了!現在討厭我了?記得當年你在肉聯廠扛冰凍豬肉時候的自卑嗎?記得我是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