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呷一兩口葡萄酒,這時候就不免想
要伸手撥一撥窗簾,一撥窗簾,大街的景緻便破窗而入;有大馬路,有馬路邊的樹,樹上偶
爾有小鳥;有車水馬龍,有流水一般的腳踏車和流水一般的行色匆匆的行人;遠處有賣報的
小攤,近處走過三三兩兩的外國人,他們起勁地談著話,嘴唇上下翻動,一點沒有覺察出自
己是別人的風景。這些景緻是沒有聲音的,打著啞語,人生的掙扎與奔波都是別人,一絲風
也吹不到康偉業林珠的身上。這樣隔著玻璃看世界,玻璃內的人最容易生髮出無限的感想,
幸運和幸福似乎用手摸得著。康偉業說:“林珠,你知道我是多麼多麼珍惜和疼愛我們現在
的這一切嗎?這一切有多好!”林珠說:“Yes。”她的嗓音與平日工作時候的完全不一
樣了,是與音樂美酒綠葉燭光四季鮮果十分相諧的嗓音,是從柔弱潤滑的粘膜裡頭直接發出
的聲音,是性感的聲音,康偉業一聽就心跳。康偉業說:“再說一遍。”林珠說:“Ye
s。”康偉業說:“我從來不知道一個女人會有另一種嗓音。”林珠說:“只要她真的有
愛。”康偉業說:“走!回房間去。”回到房間,飯店已經開過夜床了。雪白的被子掀起了
一角,枕邊放著一隻馨香的紅玫瑰。林珠說要與康偉業做一個遊戲,她矇住康偉業的眼睛,
把他牽到衛生間。房間的音樂響了,是薩克斯獨奏,聲音並不十分的低,卻是十分的遙遠,
千轉百回,百回千轉地從天邊逶迤而來。一下子充滿了康偉業的整個空間,不由康偉業不感
動。他說:“真好!你知道這是什麼曲子嗎?”林珠說:“這支曲子叫做《為你等待》,我
想下一支大概是《快樂的生活》,再往下不是《婚禮曲》就是《艾爾叔叔》,這是凱麗·金
的一組抒情的浪漫薩克斯,非常好,你喜歡薩克斯嗎?”康偉業說:“喜歡。”康偉業不敢
多說這個話題。他以前從來沒有注意到什麼薩克斯不薩克斯,他沒有聽說過林珠熟悉得像親
戚一樣的凱麗·金,他想此人一定是一個著名的薩克斯演奏家。幸虧康偉業就矇住了眼睛,
不然他的眼睛就會沒有地方躲藏,他在林珠面前感到了一些羞慚,從小餐廳的用餐到薩克斯
獨奏,他覺得自己有點像一個鄉巴佬。林珠好像與感應相通,她體貼地說:“你不要害羞,
要放鬆,放鬆;我愛你,喜歡你的一切一切,你要丟開所有的束縛和雜念,與我在一起。”
林珠說著開始脫康偉業的衣服,康偉業下意識地擋住林珠的手接著又放了,他不好意思地笑
了笑。林珠說:“你怎麼又靦腆得像一個童男子了?”
康偉業的眼睛露出來了,映人他眼簾的是這樣的一幅畫面:浴池裡是一池溫暖的清波,
水面上飄著玫瑰花的花瓣,裸體的林珠仰臥在浴池裡,她塗著大紅指甲油的手指和腳趾用花
瓣戲弄著自己的身體,妖冶得驚心動魄。康偉業結過婚又有什麼用處?不說沒有見過這般陣
勢,就連想也不敢去想。他的老婆段莉娜年輕的時候你要讓她這麼著,她不早把你流氓長流
氓短地罵得狗血噴頭了?或者哭腫著眼睛偷偷去找你的領導談話了。康偉業心裡頭百感交
集,感慨萬千。他的腿終於跨進了浴池。康偉業不再一味蠻幹了。他們嬉戲浴池,相互體
貼。他們文雅地而又細緻地用餐。他們在深夜去大街上散步,肩貼著肩,無聲地往前走。他
們在房間只穿一件襯衣,光著腳,聽音樂,喝洋酒。林珠時而把頭髮高高地束起來,時而披
散著,變化多端,引人入勝。當午後透明的陽光斜照窗紗的時候,康偉業讓林珠的裸體在逆
光和側光中緩緩轉動,林珠勻稱的小巧的身體美麗得無以復加。康偉業想起了他十五歲的憂
傷,想起了戴曉蕾,想起了戴曉蕾優美的身體曲線灼在他靈魂裡的烙印。他不由自主地給林
珠講起了他與戴曉蕾的故事,這是他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講過的隱私。他把結在心裡的瘡疤向
林珠敞開,林珠用她的身體語言撫平了他的創傷。康偉業再一次辛酸而又高興地想:這就對
了。他終於把錯過與失去的東西找回來了。正當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