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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夫人週年之期了,孝廉在靈前設筵哭祭。賽兒聽見,務要出來,

也和著父親哭。孝廉到含著眼淚住了聲,恐傷了女孩之意。自後無話。

賽兒到五歲時,鮑母教他讀《女小學》,一遍即能背誦,慧悟穎異,過目輒不忘。《四書》《五經》只兩年讀完。

略講大義,聞一知十,又能解古人所未解,發古人所未發。孝廉家中有的是書,盡送到內室,由他看玩。九歲、十歲上

頭,文章詩賦,無所不妙。一日要看兵書。鮑母雲:“兵書尚未到哩,有《武經七書》在此,看看罷。”孝廉見說要看

兵書,心中疑訝,且試試女兒的志向,連鮑母請到前廳。賽兒方十一歲,穿的東方亮衫子,水墨披風,鵝黃裙,素綾襪,

插的是水精簪與碧玉釵,雲鬟鬈鬈,瑩澤照人。平素性格,不喜薰香,不愛綺繡,不戴花朵,不施脂粉。孝廉想:我兒

自是仙子降生。又見鮑母穿著的,還是十年以前進來的衣履,絕無塵垢,反覺新鮮,孝廉也猜是個仙姥了。隨問道:

“鮑太太用齋,我兒小小年紀,尚該吃些葷。”賽兒道:“孩兒凡事隨著太太。”孝廉道:“就是孝順了。”因取鎮書

的一塊方玉,上雕著個蟠螭,遞與賽兒道:“我兒鎮書少不得的,可就賦詩一首。”賽兒隨口吟道王螭千古鎮詩書,好

似拘方宋代儒。

曷不化龍行雨去?九天出入聖神俱。

孝廉大驚道:“我兒的詩,格高旨遠,就是當今才子,也恐不及。獨是宋儒是傳述聖道的,不宜詆斥。”賽兒道:

“孔子一部《論語》,只教人以學問,從不言及性天,子貢所謂不可得而聞者,自非大賢以上之資,不能幾也。子思為

孔子之孫,親承家學,故《中庸》一書,說到性天上頭,曰:唯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可與天地參。則知聖人之道,粗

者夫婦與知,精者天地同德。故曰至誠為能化,又曰至誠如神。聖人神明變化,豈拘拘焉繩趨尺步者乎?善學孔子者唯

有孟氏。七篇所述,不越乎仁義孝弟,此人聖之大路也。其性善一語,不過為中下人說法。他自己得力處,在於儘性知

天。孔子五十學《易》,孟子終身未嘗言《易》,誠以《易》者,乃天道幽遠之極致,上智亦所難明。宋儒未達天道,

強為傳注,如參禪者尚隔一塵,徒生後學者之障蔽。又講到性理,非影響模糊,即刻畫穿鑿,不能透徹源頭,只覺到處

觸礙。若夫日用平常,聖人隨時而應,要之各當於理,何用設立多少迂板規矩,令人印定心眼,反疑達權者為逾閒,通

變者為失守,此真墮入窠臼中耳。孩兒讀書,要悟聖賢本旨,不比經生眼孔,只向章句鑽研,作依樣葫蘆之解,是以與

宋儒不合。幸父親勿訝之。”孝廉呆了,不能出一語。賽兒即向父親說聲“進去”,同鮑母緩步進去了。

孝廉思想:我兒年小,未必有此大奇見解,定是的母教導的。女孩兒須做不得傳述道統的人,本分上還該做些女紅

才是。

過了幾時,孝廉又請賽兒出來,問:“孩兒向來可曾習些女紅?”

答道:“孩兒既名為賽兒,不是個習女紅的女子了。”孝廉向著鮑母問道:“可要習些?”鮑母道:“要從其性,

不用強之。”

孝廉又問:“孩兒,古來列女所取的是那幾個?”賽兒道:“智如辛憲英,孝如曹娥,貞如木蘭,節如曹令女,才

如蘇若蘭,烈如孟姜,皆可謂出類拔萃者。”孝廉又問:“夫婦和美而有婦德者是誰?”曰:“曹大家第一。”孝廉喜

極,遂指庭前所種斑竹,不拘詩詞,令詠一首,意蓋以湘妃為女德之至也。賽兒立成一小令雲:情脈脈,淚雙雙,二女

同心灑碧篁。不向九疑從舜帝,湘川獨自作君王。

孝廉又呆了。因問:“宋朝皇后,如高曹向孟何如?”賽兒答道:“守規矩之婦人;宋儒之所謂賢后也。”孝廉急

了,意欲要把呂后、武后問問,又不便出諸口。時已新月出於西天,又令再吟一詩。賽兒信口應聲雲:露洗空天新月鉤,

瑤臺素女弄清秋。

似將寶劍鋒釯屈,一片霜華肅九州孝廉以月乃后妃之象,新月初生有幼稚之義,以此命題,再卜女兒將來之讖。不

意詩中殺氣凜然,絕無閨閣之致。因微微的假問道:“我兒的詩詞,都有草莽英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