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麼就是送去做苦力折磨死。而像遠山戰俘營一日三餐好飯伺候著的,還真是聞所未聞。
於是被關押在這裡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覺得這六七百個戰俘就像被日本人圈養的牲口,養得膘實了之後要去做些什麼貢獻一般。當然,這只是我暗地裡的臆想,沒有任何事情可以證明我的猜測是正確的。戰俘每個月有兩次被帶出去洗澡、剪頭髮和刮鬍子的機會,而對於我,這就是我作為一個漢奸通風報信的兩次機會。我不知道這戰俘營裡有多少個和我一樣的奸細,但肯定不少。每半年換一次號房,看上去只是很隨意地調動,實際上如我這樣的漢奸都清楚,每一個八人的號房裡,都有一個我這樣的人。或者,還可能不止我一個
獄中臥底
在那一年的囚禁生活裡,我並沒有給過任何能讓坂田興奮的線索,坂田對我這麼一個木訥的臥底也並不是很感興趣。據說其他的臥底還在號房的角落裡留下過什麼約定好的標記,方便偽軍和鬼子們查房時能有某些發現。而我,卻從來沒有過,或者說,我也從來沒有發現過號房裡有什麼不對。一直到了1938年夏天,我和鄭大兵被分到一個號房。
兵哥是個好人,有他站在身邊,總覺得很有安全感,能夠保護我們似的。所以在最初我發現他和另外兩個戰俘時不時表情嚴肅地躲在角落裡說悄悄話,或者在放風時偷偷收藏一些長條形的石塊時,我並沒有聲張。甚至我有過一種天真的臆想:如果我是他的話,在面對我對美雲的這一場單戀時,一定能夠大膽示愛,得到她的芳心。然後,在風雨來臨的時候,也一定能夠勇敢地站出來,保護好美雲。
所以說,我只是個懦弱的書呆子罷了。一直到那年七月,鄭大兵他們三個人在某晚熄燈後,跟我們說要越獄
一切並沒有具體的計劃,當時只是其中一個人在半夜失眠罵娘後的假想。最初我也沒有當真,以為這是與平時大夥發牢騷謾罵時一樣的話題。而說了一會兒後,兵哥居然半開玩笑半當真地提出要大家表態。鋼牙和大刀劉自然是兵哥的支持者,其他戰俘也都毫不猶豫地點頭了,因為對大家關在戰俘營裡可能要面對的結局,也都心裡有數——拉出去的人就沒有活著回來過的。
等到其他人都表態說要參加了後,就只剩下睡在角落裡的我沒有出聲。兵哥便走到我面前,說:“曹正兄弟,你和我們不一樣,你不能算是軍人,只是個搞學問的。如果你相信兵哥,咱們一起走。只要有我鄭大兵一口氣在,就不會讓你出事。當然,如果你有其他的想法和苦衷,不願意跟著咱一起跑,兵哥我也不勉強,但這事你也不能聲張出去。”
我當時腦子裡亂得像一團麻。和這些血性的軍人生活在一起一年多,我對他們是敬仰的。他們的樂觀,寧死也不肯屈服,還有他們那純爺們兒的血性,是我沒有的。如果我不是一個為了美雲而被迫接受坂田要求的普通中國人,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點頭。
但是我能嗎?到那一天我跟著他們跑出了戰俘營,坂田會不會暴跳如雷呢?會不會真的馬上帶著士兵去找美雲實施報復呢?
我想,我真的不能冒這個險。我不怕死,可我放心不下美雲。她是我最心愛的女人,如今正被日本人囚禁著,我不敢想象逃走之後美雲的命運,鬼子如果真的去糟蹋或者虐待美雲,我寧願一輩子待在戰俘營,也不會做任何有可能給美雲帶來災難的事情。
我低著頭,沒有回答兵哥的話,和平時一樣傻乎乎的樣子,盯著自己的鞋。兵哥也沒有吭聲,就那麼看著我。半晌,鋼牙和大刀劉慢慢走過來,搭著鄭大兵的肩膀往角落裡走去,低聲說著話。因為號房就那麼一點兒大,再怎麼小聲,也被我聽到了幾句。鋼牙說:“滅了他,就說是打架失手,頂多被偽軍打一頓。”
兵哥斬釘截鐵地回答道:“沾我們自己中國人的血,這種沒屁眼兒的事,我幹不出來。”
鋼牙又說:“不用你來。這事關係重大”
大刀劉的說話聲似乎壓根兒就已經把我當成了死人,他扭頭看著我,說道:“鄭大兵,你考慮清楚,你覺得這小子不會去報告小鬼子嗎?”
兵哥忙把大刀劉的腦袋扯了回去,小聲說道:“有什麼後果,我鄭大兵擔著!曹正雖然只是個讀書人,但絕不會告密。”
我躺了下去,轉過身面對著牆壁閉上眼睛。其實那時我還真的希望大刀劉和鋼牙在我背後給我狠狠地來一下,讓我永遠不能張口說話了。因為我害怕在幾天後的洗澡,也就是坂田或者其他日軍找我談話時,我會控制不住自己去告密。
那晚,終究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