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玉好不心煩,如坐塗炭。王恂說完了話坐正了,子玉想要回去。尚未說出,只見一人領著一個相公,笑嘻嘻的走近來,請了兩個安,便擠在桌子中間坐了。王恂也不認的。子玉見那相公,約有十五六歲,生得蠢頭笨腦,臉上露著兩塊大孤骨,臉面雖白,手卻是黑的。他倒摸著子玉的手問起貴姓來,子玉頗不願答他。
見王恂問那人道:“你這相公叫什麼名字?”那人道:“叫保珠。”子玉聽了,忍不住一笑。又見王恂問道:“你不在桂保處麼?”那人道:“桂保處人多,前日出來的。這保珠就住在桂保間壁,少爺今日叫保珠伺侯?”王恂支吾,那保珠便拉了王恂的手問道:“到什麼地方去,也是時候了。”王恂道:“改日罷。”那相公便纏往了王恂,要帶他吃飯。子玉實在坐不住了,又恐王恂要拉他同去,不如先走為抄,便叫雲兒去看車。雲兒不一刻進來說:“都伺侯了。”子玉即對王恂道:“我要回去了。”王恂知他坐不住,自己也覺得無趣,說道:“今日來遲了,歇一天早些來。”也就同了出來。王恂的家人付了戲錢,那相公還拉著王恂走了幾步,看不像帶他吃飯的光景,便自去了。子玉、王徇上了車,各自分路而回。
子玉心裡自笑不已:“何以這些人為幾個小旦,顛倒得神昏目暗,皂白不分。設或如今有個真正絕色來,只怕他們倒說不好了。”一路思想,忽到一處擠了車,子玉覺得鼻中一陣清香,非蘭非麝,便從簾子上玻璃窗內一望,見對面一輛車,車裡坐著一個老年的,外面坐了兩個妙童,都不過十四五歲。
一個已似海棠花,嬌豔無比,眉目天然。一個真是天上神仙,人間絕色,以玉為骨,以月為魂,以花為情,以珠光寶氣為精神。子玉驚得呆了,不知不覺把簾子掀開,凝神而望。那兩個妙童,也四目澄澄的看他;那個絕色的更覺凝眸佇望,對著子玉出神。子玉覺得心搖目眩。那個絕色的臉上,似有一層光彩照過來,散作滿鼻的異香。
正在好看,車已過去。後頭又有三四輛,也坐些小孩子,恰不甚佳。子玉心裡有些模模糊糊起來,似像見過這人的相貌,好像一個人,再想不起了。
心裡想道:“這些孩子是什麼人?也像戲班子一樣,但服飾又不華美。那一個直可稱古今少有,天下無雙。他既具此美貌,何以倒又服御不鮮,這般光景呢,真委屈了此人。當以廣寒宮貯之,豈特鬱金堂、翡翠樓,即稱其美。
這麼看來,‘有目共賞’的一句,竟是妄言了。把方才這個保珠比他,做他的輿□,也還不配。”子玉一路想到了家;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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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魏聘才途中誇遇美 王桂保席上亂飛花
話說子玉在車裡,一路想那所見的絕色美童。到了家,見門口一車三馬,認得王通政的家人,知道通政在此。便進來到書房,見他父親陪著王文輝在那裡說話,上前見了,說道:“方才到舅舅處請安。”文輝笑容可掬的道:“我一早出來,還未到家。”子玉站在一旁,見文輝說:“開春同年團拜,已定了聯錦班,在姑蘇會館唱戲。這回只怕人不多,現在放外任與出差的不少,大約不過三四桌人。”梅學士道:“袁海樓巡撫雲南,蘇列侯奉命山右。其餘學差者有二人,司道出京者三人,餘下不過此眼前數人,大約還不滿四席了。”王文輝又到裡頭去見了顏夫人,彼此道了些家常閒話,即提起他次女瓊華十六歲了,尚未字人,託士燮留心物色。士燮答應,隨又說道:“擇女婿也是一件難事,盡有外貌甚好,內裡平常。也有小時聰明,大來變壞的。”顏夫人介面說道:“這總是各人的姻緣。
非但揀女婿難,就是要替你外甥定一頭親事也是不容易的。文輝道:“要像外甥這樣好的,那裡去選呢?”正說著,只見一個僕婦,手裡拿著兩個紅帖走進二門。士燮問道:“有誰來了?”
僕婦將帖呈上說道:“門上說是家鄉來的,現在二門外等回話。”
士燮看時,一個全帖上寫著:世愚侄魏聘才;一個寫著:門下晚學生李元茂。
士燮道:“這稱呼是小門生,不知那裡來的?這魏聘才又是誰呢?”王文輝道:“世愚侄,不要是魏老仁的兒子麼?”
士燮道:“只怕是的,今年夏間接著老仁的信,說要打發他兒子進京弄一小功名,託我收留照應的話。若論老魏人品,實在下作,惟在你我面上,還算有點真情。”文輝道:“若論老魏,原是個上等聰明人,要發科甲也很可發的,就是陰騭損多了,成了個潑皮秀才。
既是他兒子遠來投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