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地追隨母親四海尋仇。
滿懷憂傷的簫聲在山谷間迴盪,羊牧野就那麼靜靜地坐在一株老松上,不住地吹著。他目光深邃,面色冷峻,全然不似一個十六歲少年應有的模樣。自己傷好已經兩年多,可母親卻不辭而別,也不知身在何方,總讓人牽腸掛肚。花自開夫婦儘管待自己如同己出,更認為義子,並讓自己過上了有家的生活。可羊牧野心裡明白,一但離開廬山,自己依舊還是個被人唾棄的小惡魔。
簫聲如泣,不斷述說這小小少年的心聲。命運的坎坷讓他失去了快樂,童年的生活往往如同夢魘,血與火的經歷更讓他變得沉默寡言。
“極目高空望,哀雁不成行。雁乃重情物,失一共悲涼。縱悲涼,自難忘,昏乎不覺心茫茫。心若茫,人亦盲,天地無限皆枯黃。嗚呼情殤,嗚呼心瘡,不知有多少兒郎,負盡了爹孃。”
不知是誰在高聲誦唱,飄飄蕩蕩,滾過山谷,打斷了羊牧野悲悵的簫聲。
羊牧野翹首望去,只見有個白眉老道,正由對面山坳處翩然而來。看似挺遠的路,那老道卻只用了片刻,便來到了羊牧野所在的樹下。羊牧野見這老道身著太極八卦袍,手持一柄通體烏黑的拂塵,束髮結冠,兩袖如簾。雖已古稀年歲,卻神采奕奕,宛如蒼松翠柏,淵亭嶽峙。再觀其貌,白髯及腹,鶴髮童顏,面如凝脂,眼似點漆。施施然有股飄然世外之感,便彷彿神仙中人。
“老前輩方才所歌,意境深遠,晚輩不甚懵懂,還請賜教。”羊牧野見老道仙風道骨,超凡脫俗,敬慕之心油然升起,忙跳下松樹拱手作揖道。老道眉頭微皺,頗感意外道:“無量壽佛!貧道遠在數里之外,便聞簫聲幽怨,原擬是個窮途末路的仕子,又或是飽經風霜的苦婦。卻怎麼也沒想到,竟會是個毛孩子。”
羊牧野苦笑道:“人生的苦難,不會因為你是個孩子,就遠離你而去。相反,苦難恰恰會選擇那些弱小的人。”老道簡直不敢相信,這樣深沉的話,竟會出自一個少年的口中。於是問道:“孩子,你為何如此悲傷?”
羊牧野眼圈一紅,悽然道:“一個從小就被人罵做小惡魔的孩子,一個生活在殺戮與仇恨中的孩子,一個天下正道人人得而誅之的孩子,一個孤苦伶仃的孩子,他有什麼理由不悲傷麼?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性命尚且朝不保夕,又何談人生之樂?”
老道長長吁了口氣,沉聲道:“能說出這樣的話,足見你心地純良。貧道看得出,在你幼小的心靈裡,存有太多的悲傷和不幸。也正因如此,你才更要做個堅毅不拔,開朗大度的人。不要只看到眼前的悲哀和過往的不幸,更不要把苦痛看得重於生活。在這茫茫宇宙,大千世界之中,無處不存在有趣的事物。一朵野花、一粒石子、一條毛蟲,還有那天空中飛過的鳥,樹林裡走過的鹿。它們的存在,可都蘊涵著無窮的樂趣喔!”
羊牧野搖了搖頭,黯然神傷道:“可惜沒有人會接受我,他們會像痛恨我的父母一樣痛恨我,排斥我。為了彌補父母的過錯,小子唯有承受天下人的唾棄,甚至是殺戮。也許只有這樣,我才能贖清罪孽,得到真正的解脫。命運如此,夫復何言。”
老道一揮拂塵,朗朗道:“天地萬物,皆有成法。故而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故而曲則全,枉則直;窪則盈,敝則新;少則得,多則惑。唯有物競天擇,使得上善若水。”他說完頓了頓,又指著遠方的山巒道:“孩子,你看這山巒,千百年來不知經受了多少風吹雨打,酷暑嚴寒。你再看那河沙草木,皆身懷造物之能,卻依舊默默無聞。正因為萬物皆有擔待,世人方得以留存。你可曾見過它們怨天尤人?又可曾見過它們因職責不同,而痛恨這天地造化?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又豈能因為悲哀,而誤了修持。”
羊牧野倍感慚愧,當即跪拜道:“老前輩微言大義,令晚輩振聾發聵,不慎惶恐。原來這天地萬物都暗藏真趣,我卻熟視無睹,以至於一蹶不振。小子能在徘徊之際,得蒙教誨,今生即便再遇挫折,亦當笑對人生。”
老道笑道:“真是個好孩子,一點就透。只要你問心無愧,別人怎麼說怎麼做,又有何妨?須知,泰山不讓瘠土,故而成其大;滄海不擇細流,故而有其淵。無論富貴榮華也好,揚名立萬也罷,誰能真正把握住自己的命運,誰就是真君子,大丈夫。”
羊牧野欣然邀請道:“老前輩一席話,便如名醫良藥,令晚輩百骸舒暢,神清氣爽。您老若不嫌棄,我家就在這五老峰上,還請前輩到家中盤桓些許,義父義母定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