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白的焰苗,那麼炙盛,如陡然盛開的大麗花,然而,卻沒有一絲溫度,即便連面前沾血的帷幔,也沒有燎燒分毫。
然後,我看到了他的魂,無比干淨無比剔透,從帷幕後,極光一樣懸浮著,又一點點地黯淡下去。
——當時,是什麼讓我突生不忍了呢?
大概因為他太乾淨了,那抹魂,瑩白的,澄澈的,純粹的沒有一點陰影。
傳說中的妖王,妖界之王,竟有這樣一個平和得近乎單純的魂靈。
在這個愛好和平的國度,即便是王,也從未接觸過殺戮。
所以,衍的侵略才能如此順利,當兵刃刺來時,各式各樣的小妖們,大多數,只能睜著他們無辜的眼睛,困惑地看著這一切。
不過,待他們回神後,做出的反抗也是最激烈的。
許多年後,我知道了他當時之所以會那麼虛弱的原因。
不是因為我,而是他剛剛用自己所有的精血,為那個已經戰火遍佈,殘破不堪的國度祈福,為他所有死去的國民超度引導,讓他們歸往無恨的彼岸。
妖族就此沉睡,沉睡在音用盡生命締造的夢裡,那裡平和依舊,沒有戰火,也沒有傷懷。
許多年後,我聽衍說起那件事時,小愛正縮在我的腳邊,慵懶而溫柔地蹭了蹭我的腳背。
如果小愛想起來了,如果小愛發現自己被殺死自己的人霸佔了那麼久,他還如此用心地依賴過我。他會恨我嗎?
雨依舊很大。
閃電劈過天際。
我握緊小愛的手,望著那張純美而不安的睡容,沉下聲,繼續問:“他是不是甦醒了?”
“或許不止”林子情猶豫了片刻,試探道:“他似乎,定性了。”
我愕然。
“雨太大,你先帶他走,如果這次我還能活著回去,再去找你。”林子情不欲繼續說這個話題,他交給我一串鑰匙,指著路邊道:“我的車在那邊。”
我接過來,另一隻手依舊緊緊抱著小愛。
他柔順地靠著我,眼睫被雨水沖刷得輕顫不已,像淋溼了翅膀的蝴蝶。
我沒有再管林子情。
每個人在這個世上,都有自己的使命,或大或小。
我不過是個女人,我給自己的使命一直很小,從前是衍,現在的小愛,偶爾是自己。
林子情卻不一樣,他是林家的人,他受了林家的恩,他強加在自己身上的任務,遠比我大得多。
他去對付衍,即便殺身成仁,那也是他的使命。
我干涉不了。
也懶得干涉。
雖然,林子情是少數我喜歡的林家人之一。
他的為人與他的理智,是兩個很誘人的極端,一端如機器般冰冷殘酷,另一端,卻如孩童般真摯柔軟。
接過鑰匙,我攙著小愛走到林子情的車前。
開啟車門,帶著滿身的水氣坐了進去,小愛則軟軟地躺在副駕駛艙裡,時間很緊,也根本來不及給他換衣服,只想一股腦地往前衝,離這裡越遠越好。
可是,我沒有逃成。
一個白色的人影,無比閒逸地出現在車燈燈柱的盡頭,他撐著一把黑色的傘,白色的運動衣和第二次見面時一樣,風很大,可他的手更穩,握住傘柄的手,漂亮整潔,又強勁有力。
他曾用它,撫過那動人的黑白琴鍵。
我的腳依舊停留在油門上,手抓著方向盤,冷冷地看著他撐著傘,在狂風暴雨裡越走越近。
再回頭,林子情已經不在原地了。
他大概進大廈找衍去了。
正猶豫著要不要直接衝過去,林丹青已經走到了車邊,他彎下腰,很禮貌地敲了敲車窗。
我轉頭,將車窗搖下來,風灌了過來,揚起我的頭髮,紛亂嘈雜,如這個溼漉漉的夜。
他衝我微微一笑,靦腆羞澀的樣子,“錦夜。”
我笑吟吟地看著他,索性也打起了招呼,“丹青,真巧啊。”
“不巧,我特意趕來的。”他好心地幫我糾正。
我將手撐在車窗上,“找我有事麼?”
“嗯。”他點點頭,目光淡漠地掃過昏迷中的小愛,“他就是音麼?妖王之魂,就在他的體內?”
我捏著下巴,懶懶地看著他,做張做智地嘆道:“原來你是為小愛來的,我還以為你特意趕來是為了我呢,真傷心。”
“你有心可傷嗎?”他的語調仍然青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