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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部分

“約兒,我一直在等你回來。”我回頭一看,只見巨大的古槐樹下轉出一個人,青衣葛巾,長身玉立,面容和藹,正是秋伯伯。

我看到了秋伯伯,就彷彿看到了親人一樣,完全忘了之前鬧的不痛快,忙向他詢問我家人的下落。秋伯伯說,千疊谷已經正式完工了,大家在谷裡暢飲慶賀。我爹爹掛念我,本不想赴宴。是秋伯伯說我已經到了谷裡,才哄他去的。秋伯伯說,知道我一定會回家看看,因此在這裡等我,希望接我進谷去和父母相會。他說,我爹爹自從我失蹤之後,急得不得了,心臟病都犯了,全靠他不斷的哄勸。要是再見不到我,我爹可能還要大病一場。

我聽了這話,暗暗懊悔自己意氣用事,累得父親生病。我當即和秋伯伯一同入谷。只見谷中張燈結綵,大排宴席,到處喜氣洋洋。秋伯伯領我到大堂的貴賓桌上,將我交到爹爹手裡,笑道:“老卓,我說話算話,這不把你的寶貝找回來了?”

我爹看見我,臉上卻沒有高興的樣子。只叫我坐下來。我口渴的狠,捧了一碗茶要喝,爹爹忽然拉住我的手,制止了我,對秋伯伯說:“老秋,我有幾句話對閨女說。”秋伯伯微微一笑,退了開去。我爹深深的凝視著我,神色怪異,看不出是喜是憂,嘴角帶著一絲詭異的微笑,柔聲道:“約兒,你不是跟駱炯明私奔了嗎?又回來幹什麼?”

我扭著身子道:“爹,人家想你,才來看你的。你不會還逼我一定要嫁給駱楓吧。”

爹伸手輕撫我的頭髮,柔聲道:“不會的,不會的。”過了一會兒,又道:“炯明,他知道你來了嗎?”

我道:“他不許我來,我揹著他偷偷的來?”

爹又問:“炯明,他是真心喜歡你的嗎?”爹和我談著小兒女的情事,暗說應該滿面春風,半開玩笑半認真才對,可不知為什麼,爹嘴裡說著這樣的閒話,臉色卻越來越凝重,越來越嚴肅,彷彿在談論一件關乎生死的大事。

我也被爹的情緒感染,脊樑起了一陣寒意,平空生起無限恐懼,低聲道:“爹,這時候說這個幹什麼?”

爹道:“回答我!”他聲音很低,但是語氣很堅決,象在命令,不容抗拒。爹這一生,從來都是依著我,寵著我的。跟我說話,從來都是輕聲慢語。很少又這種象冰鐵一樣堅硬的語氣。我聽了心中奇怪,不敢不答,低頭道:“我相信他是真心的。”

爹鬆了一口氣,接著他就倒了下去。我忙起身去扶,卻看他眼角額頭不斷流下細長的黑色的血,濃的象墨,蜿蜒曲折,象蝌蚪在遊。接著他瞳孔暴出,已沒了呼吸。我驚駭失措,卻發現周圍桌子上的人,都相繼倒了下去,這毒藥如此厲害,從一個人隱約覺得自己中毒,到毒發身亡,居然只在眨眼的功夫,連痛苦的呻吟都沒有,就暴斃身亡。

只一剎那間,我的身前身後,身左身右,躺滿了屍體,方才還言笑晏晏,把酒言歡,突然神色詭異,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綠毛,橫七豎八的倒下。我從瑤池的蟠桃宴,剎那間來到了白骨累累的森羅殿。而其中,還有我最親的人。

我驚駭的張大了口,卻發不出聲音,眼珠凸出,卻流不出淚。空蕩蕩的大殿上,只有我一個搖搖欲倒的身影是站立的,是活的。只見大殿的大門*,兩個人走了進來。當先一人,青袍緩帶,意甚閒雅,面含微笑,正是秋伯伯。他身旁一人,白衣黑帶,面無表情,竟是我念茲在茲,魂縈夢牽的駱炯明。

一個人可以傻二十年,卻會在一天之間幡然醒悟。我這一生,處處在父母的庇護下長大,以至於愚蠢魯鈍,竟象瞎了眼睛的人。可當我重見光明,能分辨事非的時候,我的所有的親人,已經全部死了。那種感覺,你真的無法理解。而我經歷過了,那是一種比死還要殘酷的折磨。一個人死了,還可以解脫,可是這個人卻活著,活生生的看著她的自私愚蠢任性,害死了她最親的親人。她這一生,再也沒有快樂,每天,她都要受到良心的遣責,如萬蟻咬齧一樣。一個人死了,還可以得到別人的同情憐憫,可她活著,卻遭受來自地底的責備和怨恨。

我直視著秋伯伯,也是面無表情,冷冷的道:“原來自從你手繪千疊谷圖紙之後,就沒打算這些人活著出來。”

秋伯伯嘆了口氣,柔聲道:“約兒,你真聰明。你這樣聰明美麗,怪不得駱楓要為你顛倒了。”

我已不曉得憤怒了,我也無暇顧及我的命運,只覺得深深的負疚,已經將我的全身都腐蝕了,融化了。如果不是我堅持不肯嫁給駱楓,爹爹就不會答應秋伯伯幫他修築千疊谷,而爹爹就不會被秋伯伯殘忍的害死。我望著駱炯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