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郎又將頭埋到碗裡,看不見鼻子,只聽見筷子和碗的碰撞聲。
小雨捧著飯碗,用筷子挑起幾粒米送到嘴裡吃了,笑道:“這屋裡雖簡陋,可都是雅人,你好歹也是大家公子,別象個餓死鬼似的,讓卓姑娘笑話。”
卓約笑道:“四哥吃飯的樣子,象個大孩子似的,真是可愛。”
四郎笑笑不語,放慢了筷子。小雨道:“這裡雖是蓬門柴屋,也可算是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了。卓姑娘,你將那酒罈開了,我們喝酒吟詩,賞月彈琴,豈不別緻?”
卓約連聲稱好,斟了酒,先舉一杯敬四郎道:“四哥,那日臨仙殿上,承蒙你仗義相救,小妹才有今日。這一杯酒,容小妹敬你。”
四郎臉紅道:“那都是我份內的事,你後來為我破了誓言,不是也救了我嗎?大家兩不相欠,就不要再提了。”
小雨笑道:“怎麼能說兩不相欠?你一個男子漢,為一個女孩子擋擋鞭子,有什麼希奇?可是卓姑娘心堅如鐵,連皇上都不買帳,連性命都不要,單單為你破誓。該你謝謝卓姑娘的大恩才是。不然的話,你的項上人頭,此時早不知在哪裡啦。”
四郎臉上又是一紅,道:“對!對!姑娘對我的恩義,四郎永世不忘。我敬姑娘一杯。”舉杯與卓約一碰。小雨含笑道:“你倒會取巧,救命之恩,就值一杯酒嗎?你說永世不忘,你倒說說,你拿什麼來報答人家?”她插科打渾,說得四郎又答不出來,尋思:“他是在告訴我,我轉眼便死,根本沒資格說什麼報答。”記憶中和她鬥口以來,好象還沒有贏過,只得一笑默然。
卓約臉上也飛起兩朵紅雲,更增嬌媚,起身敬小雨道:“大人,你救卓約於水深火熱之中,卓約感激涕零。這一杯水酒,謝大人的深恩厚義。”小雨對卓約就客氣多了,忙也起身回敬,笑道:“別這麼說。說起來你還是我嫂子,如今這層名份雖已不在,你就拿我當你親人看待好了。有什麼事,只管找我。”她本來想說拿我當弟弟,但不知道卓約幾歲,只怕比自己小也未可知,因此換了個詞。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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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推杯換盞,酒酣耳熱,更增了幾分熱絡。四郎將心一橫,索性將生死置之度外,玩個痛快,便也主動說笑起來。對水酒更是來者不距,開始還一杯一杯,後來索性一碗一碗的灌起來。一張朝氣蓬勃,青春陽光的臉上,也紅得象豬肝一樣。小雨和卓約對視一眼,都是眼有憂色。卓約勸道:“四哥,咱們酒也喝夠了,且先收了。小妹煮酸梅湯給你喝吧。”四郎伸手一攔,道:“你別小氣!不過是一罈酒罷了,明日我雙倍還你。我還不了,我叫老五拎來給你罷了。今兒大家痛痛快快的,一醉方休,誰也別掃興。”他的手正按在罈子上卓約的手上,掌心一股熱力傳到卓約纖細的手指上,卓約只覺面板一陣酥麻,本來潔白如白玉的臉頰上泌出一片緋紅,卻不將手抽開。四郎把罈子奪過來,將自己面前的碗斟滿,道:“今兒誰不倒下,誰別出這個門兒。”正要舉碗一飲而盡,這一拿卻拿了個空,面前空空如也,忙定睛細看,原來面前的碗已被小雨手疾眼快的拿去了,只聽她慢條斯理的道:“四公子,借酒消愁,逃避責任,不是大丈夫所為。”四郎斜眼看她,怒道:“誰說我借酒消愁?我今兒不知道多高興。你別老是自以為是別人肚裡的回蟲,對我指手劃腳的。過了今兒,你還敢管我不成?”小雨微笑道:“是嗎?怎麼看在別人眼裡,還以為你膽怯心虛,拿酒蓋臉,不敢面對現實呢。好歹只有一天,都快完了,你又何必原型必露,就裝也裝到底嗎。”四郎氣得發抖,差點將桌上的盆碗都掃到地上。冷冷的凝視她片刻,道:“你瞧我是醉了,還是醒著?”走到牆上拿了瑤琴,放在几上,向卓約含笑道:“班門弄斧了。”盤膝坐下,調了調絃索,唱道:“:“虎躍龍行男兒生來劍指天,飽讀詩書獨釣碧湖意自閒。激流孤舟順流而上且抱琴歌,怒海蒼瀾浪花淘盡總見燦爛。踏遍銀河走千川笑看彩霞變幻,風霜雷電添姿色伴我遨遊乾坤。”歌詞豪邁,用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唱出,伴著錚錚縱縱流水一樣的琴絃,真是令人熱血澎湃,激情似火。小雨忍不住鼓掌讚道:“好!好!好歌,好曲子。真是身臨絕境,不改英雄本色!四哥,我敬你一杯。”說著將原來藏起的碗又還給四郎,自己也斟了一碗,與四郎一碰,一飲而盡。長身而起,道:“酒醉飯飽,天色不早。我們要告辭了。”卓約依依不捨,從屋裡拿了深褐色鹿皮鬥蓬,給四郎披在身上,柔聲道:“四哥,珍重。”四郎知道必是回營,坦然一笑,作揖相謝。推了酒碗起身。卓約又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