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才沒明說出來,這年頭誰也信不過。
陳洪以為馮保是黃錦給自己留了條後路,萬一陸炳真造了反,把聖上打敗了,到時候馮保可以保黃錦的命。而陳洪之所以不說,則處於幾點原因,大肆清剿朝中陸炳餘孽的時候,若是動了馮保,只怕黃錦要懷恨在心,在日後給自己下絆子,到時候弄個兩敗俱傷別人要漁翁得利了。
另外一點,即便搞掉了馮保那也不過是平白無故結了個仇家,藉機把黃錦弄下去就更沒什麼好處了。到時候宮裡就沒人能夠制約自己了,朱厚熜必定以為尾大不掉,到時候也不會重用自己了,甚至找個機會除了自己也說不定。
政治鬥爭凡事都留有一絲餘地,不是為了拼個你死我活,而是在互相妥協之中尋求利益的最大化。現如今黃錦除了保住了馮保,並沒有裡通外國跟陸黨眉來眼去的,也算是效忠皇帝,所以沒必要弄到那種一山不容二虎的境地。再說黃錦也不傻,知道陳洪是故意放了自己一馬,有朝一日陳洪勢弱的時候,說不定也能念在舊情饒陳洪一馬。如此一來,既保全了自己,又能夠不結仇反知情,豈不是兩全其美的好事兒?
這事兒自然不能讓旁人知道,萬一知道了,那邊是假公濟私翫忽職守,到時候落了別人手裡把柄還好說,鬧不好黃錦得死,自己也得亡!
想到這裡,陳洪不禁打了個冷顫,清了清嗓子伸出手去。小壽子多會伺候人啊,立刻端來茶水遞到陳洪手裡,茶水不冷不熱剛剛好。黃錦知道小壽子是陳洪的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小壽子留下,無非是賣陳洪個好,並讓陳洪安心罷了。同樣陳洪這裡也有黃錦的眼線,這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這也就是政治。
陳洪放下茶杯,突然問道:“小壽子啊,你有沒有野心?”
“回老祖宗的話,小壽子有野心,小壽子的野心就是好好輔佐老祖宗您。您長命百歲,帶著小壽子也長命百歲。永遠伺候著您。”小壽子答道。
陳洪哈哈大笑道:“這哪裡叫野心,這分明是孝心,也叫拍馬屁。我問的是野心,你怎麼連跟我說話都學會繞彎彎溜鬚拍馬講那些不找邊際的吉祥話了?”
“回稟老祖宗,小壽子有野心。”小壽子答道:“有朝一日我要做到老祖宗您這般,身居高位手攬大權,還望老祖宗多提拔。”
陳洪叫了聲好,道:“你這還算說了句實在話,誰沒個野心。好了還想更好。就算咱們閹人也要爬到最高,做最大的宦官,做天下最強的人。有人說人心似水。但水往低處流,可這人心卻是往高處走的,莫非是指人的下作如同水一般往低處流?小壽子,等有朝一日你爬到我這個位置。就知道什麼叫做高處不勝寒了。不過到那時候,我要是還活著,你可得幫我一把啊,不能讓我死的不明不白,咱們都是自己人,還需互相照應。你當權的時候,定是朝廷更換皇位改變,一朝天子一朝臣。老祖我還得靠你保命啊。”
“老祖宗言過了,小壽子的命都是老祖宗的。甭管什麼時候老祖宗一句話拿去便是了。”小壽子答道,隨即補充道:“這句不是吉祥話虛話,乃是真情實意之舉,天地可鑑。”
陳洪點了點頭,不再作聲。小壽子又問道:“老祖宗,小壽子斗膽問您一句,您現在已經身居高位了,您還有野心嗎,您還想往上爬一爬嗎?”
“哎,已然沒了野心,能夠自保就不錯了。當是為皇上多多效力,鞠躬盡瘁肝腦塗地便行了。”陳洪說道:“我這也不是說的場面話,不信你故意在你面前表姿態什麼的,根本犯不上這樣。咱們做宦官的,心中只能有皇上,不能有別人。我們本就是身體殘缺之人,只有在皇上的聖恩下,我們才成了個完全人,也能活的像個人,被人稱作一聲大人什麼的。若是沒了皇上,也就沒了我們,咱們可能深知伴君如伴虎,但外人看來咱們就是皇帝的心腹,就連官文上也稱咱們是內臣。什麼是內臣啊,貼己的才是內臣。人人都有退路,就咱們宦官沒退路,為啥,因為我們已經被打上了當今聖上的烙印,爬得越高烙印越深。一朝天子一朝臣,宦官是尤甚的,很少有人敢用先皇重用的宦官,因為那些宦官太滑太奸路子太廣,最主要的是他們只忠於一個主子。所以皇上在我們權勢可以滔天,聖上不在了,我們就又回到了原型,連個完整的人都不算。”說道心酸處,陳洪站起身來看向外面,不禁長吁短嘆起來。
“所以必須幫助聖上除了陸炳,陸炳在天下不穩,咱們是一個船上的人啊,你怎麼就不明白呢,聖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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